傅長陵從他身后探出半個頭,笑瞇瞇道:“要是不來加固這個封印,你是不是都不記得我了?”
秦衍聽他的話,似乎明白過來什么,他用看傻子的表情看了傅長陵一眼,轉身往旁邊大門走去,提劍道:“去找師姐他們吧。”
“要找你去找,我不去。”傅長陵轉過身,雙手環胸,靠著石壁,拉長了聲音道,“你們八年都不來找我,我憑什么要救你們?這萬骨崖下面危險的很,我才不和你去拼命。你今個兒要么給我好處,要么你自己去。我勸你啊,你現在重傷未愈,出去就是送死,從理智的角度想想,怎么和我這個鬼主……”
傅長陵話沒說完,就聽見秦衍推門走出去的聲音,傅長陵愣了愣,隨后趕緊追上去,急道:“秦衍你腦子有病啊!你出去找死啊!”
傅長陵三步做兩步追上去,一把拽住秦衍。
山谷里陰風呼嘯過來,傅長陵下意識抬起袖子擋在秦衍前面,擋住了那陣陰風。
他們面對面站著,直到這一刻,傅長陵突然意識到,這么多年過去,秦衍似乎一點個兒都沒長,他竟然無端端就比秦衍長高了許多,他意識到這一點,不由得有些愣了,之前的事兒也忘了,下意識就道:“你怎么一點都沒長啊。”
秦衍淡看他一眼,只道:“你本也比較高。”
傅長陵到記不得八年前他們兩個頭如何了,他只是想起來,前世自個兒的確高秦衍半個頭。
一想到這,他無端端又高興起來,覺得自個兒占了什么便宜,但是他馬上反應過來,如今他和秦衍在冷戰著,他得討回自己這份被扔了八年的公道,于是又板下臉道:“外面危險,昨天我讓我下面的鬼去給師姐他們引路了,你先回去休息,我去給你找消息。”
“不要好處了?”
秦衍冷淡回復,傅長陵被哽了哽,他一時有些氣不過,又不知道怎么辦,這人太硬氣,他不能真放這人帶著傷到處亂走,可心里終歸有幾分委屈,這人不管不問沒有半點悔改的樣子讓他恨得牙癢,他掙扎了又掙扎,這種拿秦衍沒辦法的情緒讓他有些氣惱,秦衍就等著他掙扎,眼神淡淡飄過來,好似等著看他唱哪一出。
那一眼激了傅長陵,傅長陵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委屈,他極快出手,忽地捧住秦衍的臉,低頭就在臉上親了一口。
秦衍愣了片刻,旋即出劍,只是他出劍快,傅長陵躲得更快,提步往身后一退,就便上了崖壁,拽了一根枯枝,笑瞇瞇看著捏緊了劍的秦衍道:“行了,這算我的好處了。你回去歇著,我替你去打聽。”
說完,傅長陵便逃一般沖了出去,秦衍看著他沖出去,好久后,才收回劍,然后他面無表情伸出手,往臉上狠狠擦了兩把,轉身回了山洞。
傅長陵跑遠開去,才終于緩下步子來,他抬手按上自己心口,覺得自己膽子太大了。他一定是在下面八年,把自己關傻了,怎么敢這樣做呢?
萬一秦衍一怒之下,把他趕出鴻蒙天宮……
算了,反正他也相當于被趕出來了。
傅長陵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他甩了甩腦袋,直起身來,舒了口氣,才往外面走去。
檀心不知道何時跟了上來,飄在傅長陵身邊,傅長陵扭過頭去,有些詫異道:“你怎么跟上來了?”
“你剛才親他了。”
檀心眼里帶了幾分鄙夷,傅長陵頓時有些臉紅,結巴道:“那,那不鬧著玩兒嗎?”
“你不是說自己只是想回去報恩嗎?有想親自己恩人的人嗎?”檀心做了個鬼臉,“撒謊精。”
傅長陵聽了心里一急,抬手就去拍檀心,忙道:“瞎胡說什么呢。”
檀心在半空飛來飛去,嘲諷著傅長陵:“你就是喜歡人家,就是喜歡人家。略略略。”
傅長陵冷哼了一聲,沒搭理他,他就覺得有些后悔,這些年太寂寞了,和檀心說太多。
不知道檀心會不會和秦衍說?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傅長陵決定把檀心藏起來,不能讓他們單獨相處。
傅長陵往前走了一段路,便走出了青石板小道,來了一塊平地上,他抬手拉了一只鬼,隨口道:“張二呢?”
“張二哥在白玉城門口潛伏呢。”
“潛伏?”
傅長陵皺了皺眉頭:“他去白玉城做什么?讓他回來。”
小鬼得了令,趕緊飄著去找張二,沒了一會兒,張二就灰頭土臉跟著回來,張二回來時一直在哆嗦,傅長陵直覺有些不好:“人呢?”
“昨晚……昨晚,”張二咽了咽口水,“人丟了。”
“丟了?”
傅長陵震驚出聲:“我不是讓你們領著人跑的嗎?三個都丟了?!”
“大哥你聽我解釋,”張二忙道,“不是我們沒盡力,昨晚本來我都把人帶著回去了,結果半路鬼王來了。”
“謝慎?”
傅長陵下意識出聲,所有鬼立刻睜大了眼,張二趕緊道:“大哥,不提名字,不能提名字。”
傅長陵心沉下來。
謝慎作為白玉城的鬼王,說是萬骨崖之主也不為過,他不感知不到謝慎實力,但白玉城光是守衛,怕就都是元嬰以上,謝慎一己之力控制整個白玉城,自然不能小覷。
謝慎平時幾乎不出門,如今不過落入幾個外人,竟然將謝慎逼得親自出手了?
“知道鬼王為什么出手嗎?”
傅長陵摩挲著也腰上玉佩,這已經成為他一個下意識的動作,張二搖搖頭,但他忙道:“不過您不用擔心,我今天去白玉城門口逛了,聽說那三個被抓過去的人,如今在白玉城好吃好喝供著,說是貴賓。”
“貴賓?”
傅長陵更奇怪了:“白玉城有什么奇怪的祭祀禮儀嗎?為什么他們會是貴賓?”
“不知道。”張二搖頭,另一個小鬼道,“不過,有一個謠。”
“什么?”
傅長陵看過去,那小鬼認真道:“聽說,鬼王打算把那個女的,就很漂亮那個……”
“謝玉清?”
“對,就是謝玉清,打算把她加封為公主。大家都猜,說這個謝玉清,說不定是鬼王失散多年的女兒。”
“鬼王還有女兒?”
傅長陵更懵了,他扭頭看向張二:“你們死多少年了?”
“六千年啦。”
張二討好道:“之前不和您說過了嗎?我們一個村兒,”張二扭頭看了一圈,回頭道,“都是六千年前一起死的。”
傅長陵沉默下來,之前他問過張二這些人的死因,但所有人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六千年前突然就死了,然后都成了厲鬼。
傅長陵思索著,張二小心翼翼道:“大哥別擔心了,現在他們還挺好的,聽說那個女的昨晚受傷,白玉城里的鬼醫都被召了過去,短時間肯定不會有什么問題,你要不回去和你救回來那個大哥商量一下,再做對策?”
“嗯。”
傅長陵點點頭,他想了想,隨后道:“你們盡量去多搞點消息。”
張二應下來,傅長陵思索著,疾步回了寒潭洞。
他回去的時候,秦衍正坐在床上打坐。他的床本身是暖玉坐的,躺在上面就能療傷,是一件寶物。秦衍此刻就坐在上面,傅長陵的被子被他疊好放在一旁,整張床打理得整整齊齊,他盤腿而坐,手捻蓮花放在雙膝之上,如綢墨發散披在身后,衣擺垂在兩邊,看上去倒是端正莊嚴,讓人不敢靠近。
可他是坐在傅長陵床上,傅長陵認知到這一點,心里就癢癢的。他收了眼神,輕咳了一聲,秦衍睜開眼來,淡道:“如何?”
“人被鬼王抓緊白玉城了,”傅長陵低頭摸過旁邊桌子上放著的茶具,偷偷看向旁邊秦衍,“不過聽說鬼王如今給他們當成貴賓,好好招待著,謝師姐好像受了傷,昨晚整個城的鬼醫都過去照看謝師姐。我想著你現在受了傷,先養傷,我再讓人探聽一些具體消息,再做打算,怎么樣?”
“好。”
秦衍點了點頭,傅長陵聽他語氣并沒有什么異常,他扭過頭去,有些奇怪道:“那個,早上的事情,你不生氣啊?”
秦衍似乎是覺得這個問題無聊,自己打著座,沒有理他。
傅長陵大著膽子,慢慢湊了過去,他看著秦衍的樣子,也覺得自己沖動了,其實秦衍這個人,也不是個忘恩負義的人,沖著他昨天幾句對不起,他應當也是將自己放在心上,他八年沒來,或許……有其他事兒呢?
傅長陵心里琢磨著,盤腿坐在秦衍邊上,瞧了瞧秦衍,又輕咳了一聲:“那個,師兄,我今早……有點生氣,我在下面等太久了,忍不住胡思亂想,覺得你把我忘了。我……我好歹也是你師弟對吧?就不算最重要,但也該有一點點重要。你說了讓我等你,我就一直等著……可是八年,也太長了。你現在才來找我,”傅長陵小心翼翼道,“是為什么啊?”
秦衍聽到這話,他慢慢睜開眼睛。
他抬眼看向墻壁上那一道道劃痕,好久后,他才道:“璇璣密境封印已封,魔修在暗處隨時準備作亂,我不會在八年后才來加固封印。”
這話讓傅長陵愣了愣,秦衍抬眼看他,一雙清明的眼里似乎明了一切,他眼睛里倒映著傅長陵的影子,認認真真開口:“我對你說的話,我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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