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羯國,說李農是統軍重將第一人都不為過。
其他如張豺,雖然私曲強大,但是也多受主上提防,近年是越來越少派遣在外督戰,另有幽州的張舉,其人幾次作為攻伐遼東慕容氏的督將,同樣位高權重,但也并不如李農有著乞活軍這樣忠誠可靠的后盾,至于鄴地的麻秋,得到主上的信重雖然可稱第一,但卻患于根本就沒有自己的私曲力量,真正有實力的國中重臣,是不怎么將之放在眼中的。
跟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相比,石閔這種還只是剛剛上路而已。他所趁的還是目下羯國儲位生疑,有博陵公石遵這樣的嫡少子推心置腹的拉攏并傾力支持,如果沒有石遵這一個緣故,石閔也根本不敢有這樣的舉動,否則且不說主上能不能容忍他,甚至無需張豺等宿老出手,就連襄城公石涉歸等被閑置年久的老人發難,都足夠他喝上一壺。
這一日,兩人正同在營伍巡視,突然營門之外傳來嘩噪聲,待到他們趕過去,卻發現原來乃是太子石邃到來,其身邊簇擁著上百胡族義勇,正在叫囂著要入營,因被營卒阻攔,太子便指使身邊胡卒們毆打那些營卒。
眼見石遵并石閔行來,石邃臉上怒氣更甚,他不顧趨行上前的石遵,只在馬背上神態倨傲用馬鞭遙指石閔,怒斥道:“賤種,我見你是我家豢養家奴,才將整編營卒事務交付給你。如今我要入營巡視自家營卒,竟不得進,莫非憑你這賤種,也敢有什么悖逆之謀?”
石閔聞此羞辱,臉色已是陡然一沉,牙齒更加咬得咯咯作響。他在國中雖然不是什么柱石重臣,但常年追從主上也因勇健可夸,無人敢于小覷,更非石邃這個朝不保夕的廢物太子能夠輕易折辱。
這段時間來,石閔自然也經營起一股自己的心腹,他們才不管太子不太子,眼見自家郎主受此折辱,也是激怒于色,霎時間便聚集在石閔身邊,待他一聲令下便要擒殺來者。
“太子過分了!棘奴是我家勇健良駒,能征敢戰,就連主上都愛其才力,豈能如此折辱……”
石遵如今與石閔已是唇齒相依,親厚之處遠勝于石邃這個嫡親的兄長,眼見石閔激怒不語,他自然毫不遲疑站在石閔這一邊。
“你這豎子也要反我?”
不待石遵講完,石邃便躍下馬來,抄起手中金杖便砸在石遵肩膀,眼見石遵吃痛弓腰、而石閔等人則打算上前營救,他笑聲更加陰冷:“我知你們這群刁豎,都道我早失主上歡愛,今次更是罪大難逃,儲繼動蕩、尊位無望,日常敬奉都少有。就連這滿營卒眾,也不過是巧借我名,為自身羅織羽翼罷了!”
聽到太子如此赤裸裸的自陳,不獨石閔等人驚疑有加,就連吃痛抱肩的石遵這會兒也禁不住滲出冷汗,這話雖然不假,但只要石邃一日還在太子的位置上,便就能騎在他們頭頂上。更兼太子素來癲狂成性,突然冒出這一番話,誰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你們都錯了……大大的錯了!”
石邃講到這里,便仰頭大笑起來,眼淚甚至都笑出來:“主上無意除我,甚至剛剛傳詔于我,不獨良撫慰,更要我擒殺逆子石宣家眷,率伍出城相迎,并將逆子家眷一并送入軍中。逆子既死,我自得活,否則大好家業,又托何人……”
石遵與石閔聽到這話,臉色不免更加難看,各自退后一步,擔心石邃更作狂態。
“交出符令部伍,滾回你們各自宅邸,此處部伍營卒自有我來調度,隨我往迎主上!”
石邃一聲令下,其后方那百數胡卒便俱都沖上來,打算擒住石遵并石閔。不過此處畢竟是他們的營盤,內中兵卒也是他們這些時日招募來的私曲,怎么可能會讓石邃如此輕松奪權。
于是一場火并便展開,甚至無需后方營卒出動,單憑石閔一人兩手持刀揮舞起來便無人能夠近身,護擁著石遵輕松退回營區,然后他又神態不善的望向仍在彼處叫囂的太子石邃,不乏猙獰望向石遵:“殿下,要不要……”
石遵聞后便擺擺手,神情卻是充滿了復雜:“不必為他犯險,太子今次,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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