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代國這里還沒有安撫妥當,冀南兵敗的消息便傳來,石虎還沒有將之消化,襄國被攻破的噩耗接踵而至!
如此諸多惡事累加,層出不窮的爆發出來,石虎這段時間可以說是被折磨的寢食不安。他本就不再是一個壯力中年,隨著年事漸高,身軀也越顯肥大,可是就在這短短旬月時間內,內外交困之下,身體竟是肉眼可見的消瘦下來,臉頰、脖頸上都耷拉著松弛的皮肉,就連束腰的袍帶都不得不數日一換。
國事如此的艱難,如今的石虎可以說是一個隨時都會爆發的油桶,但內有隱患諸多、外有強敵窺伺,他又怎么敢隨意爆發?說到底,他已是年過五旬,盛年豪邁早已不復久矣!
“莫非蒼天眷顧真要失于我?”
饒是再怎么要強,此刻的石虎在面對諸多根本不知應從何處著手的危困,也難免生出幾分自暴自棄之想。
舊年壯跡種種,他們石氏一家從雜胡中的區區卑傖一路雄起,如有神助。先主石勒區區十數騎起家,縱橫南北,幾噬舊主,成就一統北方的霸業。
而他石虎戎馬半生,也是北懾索頭、南破劉岳、東定齊魯、西掠秦雍,交戰之敵,哪一個不是當時晉胡之中英流翹楚,無不被他縱兵破之!正因崛起的如此順遂,也讓石虎驕狂大生,自以為天命在享,世事不過如此,大位唾手可得!
可是自從率部南征之后,石虎便覺得自己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諸多敗績不能勝數,凡有用事,必向最惡劣的情況去演變。若僅僅只是一時一事還倒罷了,可早年淮上大敗如此,今次謀南又是如此!
但無論如何,石虎眼下也無求神乞佛的精力,不得不面對現實的危困。鄴地的使者奏報諸多,他除了痛罵麻秋一番之外,也并沒有即刻表態是否真要與晉軍談和,因為他也沒有了主見。
掠過鄴地使者不提,石虎轉又喝問左右:“那孽子招供沒有?”
他口中所孽子,自然就是石宣。石宣投奔信都之后,自有一套說辭講述冀南何以敗得如此倉促并難看,述諸多自然將他自己的罪責甩脫得幾近于無。
石虎歷事年久,又哪里會相信石宣這套說辭,他盛怒之下,心中也再無對這個兒子的愛憐之情,恨不能即刻將之臠割泄憤。
原本依照石虎的脾性,他向來不必考慮是否證據確鑿,只要稍有懷疑甚至于只是遷怒,石宣這會兒早就應該死了。但之所以石虎還要暫留其性命,因為他必須要了解掌握冀南戰事最真實的情況,才能在之后做出更準確的判斷和應對。
至于石宣,大概也是意識到這一點,此際為了保命,無論承受了多少刑罰拷問,絕對不肯將實情吐露,仍是固執于此前的交代。
待見左右仍是垂首默然,石虎心中不免更加忿恨,咬牙切齒,一臉的猙獰。眼下的他,對石宣除了怨恨之外,還有一種濃厚的失望。
生而為人,又豈能免于情。石虎雖然暴虐尤甚虎狼,但哪怕虎狼秉性,也會有幾分舔犢柔情。他對石宣的喜愛持續多年,也真的不是作偽,否則便不至于將之安放在那么重要的位置上,說明對于這個兒子,他多多少少是有寄望的。
可是暫且不說這個孽子在冀南戰場大敗該要承受的罪責,最讓石虎失望的是,這個王八蛋的兒子至今都還不清楚這場戰事他究竟輸掉了什么,是他們整個羯國河北霸業毀于此戰都不為過,這孽子居然還奢望能夠蒙混過關!
對南面這場作戰,石虎籌劃、蓄勢數年之久,結果還沒有完全開始,便要遭遇這樣的大敗局面!南征此事已經成為石虎一個頑固心結,即便別的都不說,只要給他機會率兵南下,哪怕最后還是輸了,他都算是了了一樁心事。
可是正因石宣此子擅作主張,不獨打草驚蛇,更是大敗虧輸,石虎甚至連親上戰陣的機會都沒有,便要面對如此局面。而按照當下的態勢來看,這種機會只怕以后都不會再有了。
蓄勢數年,一朝成空,石虎心中那種巨大的失落與沮喪,已經不能表。
“將那孽子囚入馬槽,與馬并食,一日不肯招,一日不準放!另他率下屬眾,分別囚押,誰先招供便可免責,若仍不肯招,每日斬一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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