羯國兵眾歸于平靜,對王師而自然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沈云甚至率眾繞過建德殿,殺向其中某一路人馬,希望能夠繼續挑起騷亂,但可惜他的好運氣大概到此為止了。當他進攻那一路人馬時,雖然那一路人力不能支,連連敗退,而其余各方也只是冷眼旁觀,并沒有上前救援的意思。
眼見挑起紛亂無望,沈云也只能防守,他不敢追擊過甚以至于陷入群眾包圍中,只是在撤離的時候沖入建德殿中劈砍一番,并打算縱火燒殿。只是等到奮武軍撤離之后,羯國那些人馬便快速上前,將殿中火勢撲滅,沒有繼續蔓延開來。
奮武軍以幾百微眾,能夠在群敵環伺的情況下沖入代表羯國最高權威的建德殿中破壞一方,而各方人馬只是冷眼旁觀,不敢強阻,這無論如何,都是值得大夸特夸的威武事跡。但大概是沈云期許過高,因此產生的歡樂便也太少。
在退回單于臺后,沈云也就不再寄望能夠繼續擴大戰果,開始真正準備撤離。單于臺下層土石搭建的臺閣,向上幾層則是竹木雕梁,眼下既然將要離開,沈云便也不再客氣,直接下令縱火焚燒,之后又將火種由此向四外拋撒,很快建德殿后的宮室便冒起了滾滾濃煙。
“晉軍猖獗至此,諸位難道還要繼續觀望?”
看到建德殿后沖天而起的煙柱,前方一名羯國權貴已是恨得臉色鐵青,頓足大罵道:“我等既然已經入此,卻還觀望眼見晉軍壞我君王居所,如此羞辱,我等還有何面目再見主上!”
其余各路人馬自然也是群情激涌,因為晉軍如此目中無人的羞辱而憤慨不已,但在聽到這人咆哮后,卻有人冷笑道:“主辱臣死,閣下既然如此高義忠誠,何不即刻率眾撲殺?只要有人肯先拔沖鋒,我等自然踵從追隨,必殺南賊于苑!”
此一出,場面頓時冷清下來。他們十多戶人家一起涌入建德宮內,單純從數量上而已經將近萬眾,早已經遠遠超過了晉軍。
但若是具體到各家部曲多寡,還真的沒有哪一戶人家能夠篤可憑一己之力勝過晉軍。畢竟他們只是權斗的失意者罷了,即便是有財力豢養更多奴仆部曲,誰又敢在國中私自集結上千的部曲私軍?
眼下的情況,很明顯晉軍已是去意已決,正要臨走前帶上一波首級上路,誰先沖上誰要遭殃。若他們還各自有職事在身,所統帥乃是國中部伍人馬,晉軍敢在他們眼皮底下如此猖獗囂張,肯定也會有人忍不住勃然大怒,上前與之交戰。
但現在他們若要上前,所犧牲的可是自家的部眾家底。即便是也有人按捺不住,但在各方俱都冷眼旁觀、引眾不出的情況下,也沒有多少人敢于在此刻爭先。
于是建德宮中便出現這樣一幕奇景,雖然羯國各路人馬環繞此中,規模遠勝于晉軍,但卻各自擁眾不發,只是一臉激憤的遠遠望著那區區幾百晉軍在宮苑之間任意游走,大肆破壞,并且頻頻做出將要揚長而去的姿態。但晉軍越是如此,各路人馬反而越發不敢輕動。
“且容他們猖獗片刻吧,建德宮畢竟君王起居所在,我等臣子也實在不便過分恣意游走。但只要他們離開宮禁范圍,野地中便是待宰羔羊,豈能容他們生離國境!”
這么干看著也不是個辦法,而更討厭的是那一路晉軍明明走遠了、忽而又出現,更讓氣氛尷尬不已,于是眾人也只能做厲態訕笑,以此來互相安慰。
不過此時各自心底倒是閃出一個念頭,那就是此亂之后,這座建德宮是絕對不能再用了,即便不考慮眼下所承受的屈辱,單單前前后后的路徑便被晉軍摸了個七七八八,之后主上若還歸居在此,只怕寵幸妃子的時候都要擔心墻角會不會有敵國探子在聽墻根,不能人道。
這些羯國權貴們,本就粗鄙少禮,忠心與否更談不上,突然有人這么一講,頓時有人忍不住便笑出聲來,笑聲中不乏濃濃的惡趣。雖然之后笑聲陡然頓住,但神情古怪者卻越來越多,可見還是有許多人控制不住在聯想那種畫面。如此心跡,倒也算是苦中作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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