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主將豪邁,也讓這些奮武將士們一個個視錢財如糞土,引弓攢射之余,還有兵卒竟然將那些打磨或鑄造得棱角尖銳的金玉器物當作投矛使用,竟然也直接砸死數人。而這一幕落在沈云眼中,更讓他已經心疼的麻木的心再迸出一絲血,有氣無力的擺手叫好。
單于臺附近的舉動,早就有人飛報給羯國太子石邃。當得知自家財貨被敵軍如此糟蹋揮霍,石邃也是氣得暴跳如雷,但他站在宮墻城頭,眺望襄水北岸那些游走不定的權豪部曲們,一時間也難痛下決斷先殺竊據單于臺的敵軍。
“殿下大喜!財帛之類,誰人不愛?賊軍卻視此若無,可知畢竟賊勢弱小,舍財而求生!若能旗鼓猛攻,先滅門內之敵,之后再請皇后陛下詔懾外擾,局面未可稱壞!”
那個中庶子李顏,此刻手捧著昨夜被石邃失手刺傷的手臂,一臉喜色的進道。
石邃雖是剛愎自用,但這會兒城內局勢之混亂早已經遠遠超出他能處理的范圍,聽到李顏這么說,小作沉吟之后眸中才漸有定色,返回頭來拍拍李顏肩膀說道:“果如卿,此亂之后,我必厚賞大功!”
被石邃拍了幾下,不免牽連到臂上傷口,李顏這會兒吃痛之下,臉上的諂笑都有幾分扭曲。
一旦有了定計,石邃也并不再拖延,喝令城頭這一部分守卒嚴禁外軍靠近宮苑,之后便匆匆向后宮而去,準備痛殲宮內那一路敵軍。
目下石邃手中兵力,尚有兩千多東宮力士,隨著天亮之后,昨夜那些分散擄掠的兇徒、義從們也不乏返回,還有負責圍攻小漳城石宣殘軍的胡部義從也有一些正向建德宮而來,實力也在逐漸的恢復中。
返回皇后宮后,石邃便見皇后的宮人們將門戶俱都死死以身塞住,對他充滿警惕。他此刻也來不及計較這些,直接召集麾下力士并一部分義從,合共三千余眾,繞過建德殿,直向單于臺殺去。
雖然早有部下兵卒匯報,但是在看到他父子竭力搜羅的那些財帛物貨竟被敵軍如此糟蹋丟棄,石邃仍是忍不住的怒火上涌,持劍大吼道:“給我沖!殺光這些狗膽南賊,閣臺周遭財貨,諸軍可半取為賞!”
石邃一聲令下,周遭兵眾們便怪叫著直向對面財帛之物搭建成的戰壕沖去,也說不準究竟是軍令威嚴還是財帛動人。
絲絹之物本就輕薄,哪怕有著金玉重物鎮壓,又怎么比得上土石建造的壕塹堅硬。羯國這些紅了眼的卒眾們一番猛沖之下,那些財帛搭建的戰壕墻壁自然一沖即垮,根本就沒能造成絲毫有效的阻攔。
至于戰壕之后那幾百名奮武軍卒,此前箭矢便已經耗費不少,此刻哪怕齊齊攢射,也并不能形成有效壓制數千人沖陣的規模,因是只能各自離開據點,直向單于臺沖去。
類似的戰壕,單于臺外一共搭建了五道,其中兩道被羯軍一輪沖鋒便撞到。但之后羯軍卻并沒有繼續沖擊,原本的沖陣陡然四散開花,各自哄搶那散落在地、俯拾皆是的金玉絲帛。
李顏不可謂不聰明,能夠看得出晉軍舍財求命的內情,但正如他所,財帛之類,誰人不愛?沈云所以擺出如此架勢誘敵來攻,拼的就是他奮武勇士軍紀較之羯軍要更加嚴明!
原本氣勢恢宏的沖殺,結果卻是虎頭蛇尾,羯軍終究還是沒能無顧而沖出晉軍擺出的金錢大陣。
隨著沈云一聲令下,早已經陣列單于臺前的奮武將士們紛紛將火種投擲向前,不旋踵,洶涌的大火便在單于臺前燃燒起來。
那些輕薄的絲帛之類,可謂是沾火即燃,但就算如此,那些羯軍將士們仍然沒有在第一時間退出,前推后攘,想要趕在大火蔓延及身之前搶救出更多的財貨。
“殺,殺光這些晉賊!”
大火對面的石邃,此刻已經是憤怒得無以復加,若非身畔親兵死死拉住,只怕他自己便要沖過火海、殺向這群該死的晉軍!
然而無論他咆哮得再怎么兇狠,響應他的卻寥寥無幾,一群只知匹夫斗狠的東宮力士、加上一群軍紀敗壞的義從與罪卒,在此刻這種情況下,耳中若還能夠聽到軍令并且奉行,那才真是見鬼了!
“沖!”
單于臺前沈云同樣一聲令下,之后便率先沖向前方。
絲帛之類確是易燃,但也不耐久燒,而單于臺周邊都是磚石建筑,火勢也并沒有大規模蔓延開來,當沈云他們沖殺至前時,大火已經開始消退,地上只留下紅芒隱露的灰燼,而羯卒們卻還在灰燼中翻撿著灼傷燙手的金玉器物。
于是,又是一番屠戮!那些雜亂的羯卒們,也如之前的財帛戰壕一般,絲毫沒能給沖殺的奮武軍造成絲毫阻撓,但是他們人不如物,卻沒有焚燒自身阻攔敵人的覺悟和能力。而戰陣后跳腳大罵的石邃,如果不是被見機得早的親兵擁從后退,險些沒入奮武軍的沖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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