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幼獅之名,初顯于隴西,在河北并不響亮。但南國奮武軍威名,這些皇子皇女們哪怕深居宮苑,也都多有聽聞。此刻得知被奮武軍所擒,一個個也都如喪考妣,欲哭無淚。
天色雖然已經亮了,但建德宮秩序卻遲遲沒有恢復。此刻羯國太子石邃也終于明白了他擺了一個怎樣的大烏龍,整個人心情可謂是惡劣到了極點,驚怒交加。
晨光破曉之際,石邃組織人向單于臺沖殺一次,但連閣臺都未靠近,便被各據宮墻險處的奮武軍擊退。他哪怕再怎么剛愎自用、自視甚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一手組建的嫡系東宮力士還是大有不足,算不上合格的行伍勁旅。
退回皇后宮中后,石邃便加緊召集昨夜離散的部眾,總算又勉強收束起近千卒力,至于其他的,早不知流竄到了哪一方。眼下他手中,尚有三千出頭的兵力,暫時控制住了包括皇后宮在內的東六宮區域,但是由于不知敵軍底細,也不敢貿然翻閱宮墻與晉軍決戰。
此刻的建德宮中,包括皇后宮在內,可謂是一片狼藉。皇后劉氏在緩和過來之后,更是對石邃破口大罵。這婦人出身只是優伶,雖然居養經年望去也頗具風韻,但在如此惡劣局勢下也是底色盡露,如市井潑婦叩案大罵,口中多有鄙語俚罵。
石邃本就心煩意燥,再聽到母后多有不堪的辱罵聲,一時間也是更加煩躁,直接抽出刀來斬落桌案一角,指著自家母親怒聲道:“賤婦,你若能獨守寵愛,若能給我強力母宗助力,我何至于自搏行險!今日種種,難道是我一人之錯?”
聽到兒子如此辱罵自己,鄭氏也是臉色慘淡,她捶打著自己的胸腹干嚎道:“怎樣丑惡一個肚腹,竟然生出如此悖逆的孽子!”
“你所出孽子,難道只我一人?”
石邃持刀遙遙指向戰戰兢兢坐在皇后另一側的兄弟石遵,臉上不善之色更加明顯:“兄弟俱是仇寇,天子何必有親!留下你來,也是一樁隱患!”
石遵見狀,臉色更是大變,一頭撲在母后懷中乞饒。而皇后劉氏這會兒也完全被長子的兇態驚得呆住,她死死抱住懷中幼子,泣不成聲道:“老婦生出你來,實在天人共厭。你殺了我,殺了我……勿傷你兄弟!”
那母子兩人抱頭哀號,令得石邃更加心煩意亂,不過之后宮舍外傳來急報,是宗親耆老襄城公石涉歸并上庸公石日歸等各率部曲不等,正于建德宮外游弋窺望,他心中頓時一驚,不敢再有更過激的舉動,喝令兵眾謹守皇后宮,自己則匆匆離去。
襄國城本身便被穿城而過的襄水分割成兩個部分,眼下形勢也大體如此。襄水南側便是庶民雜居的城南混亂地帶,襄水北側則是建德宮并一眾宗親貴戚府邸所在的坊區。眼下兩處也是各有混亂,紛亂異常。
此前的城池中,勢力劃分倒也分明,拋開遠來的奮武軍精騎,便是太子石邃所控制的人馬、領軍將軍王朗所統率的禁衛和平原公石宣帶回的潰卒。
眼下小漳城潰卒已經覆滅,但復雜局勢卻并未因此緩和。首先是石邃的人馬本身的分崩離析,他自率嫡系的東宮力士坐鎮建德宮的東六宮,那些胡部義從則是留在城東圍殺小漳城軍眾,眼下早已經擴散入城,成為禍亂城池的主力軍。
王朗的禁衛眼下也是失于調度,一部分陷在城南不得抽身,另一部分則沿襄水潰逃,還有分散在宮苑之間的殘余。
但王朗約見一些宗親耆老之后,那些漸漸淡出時局的人一顆心便也不甘寂寞起來。他們雖然沒有王命所賦予的權柄,但并不意味著全無力量,各自豢養數量不菲的私兵部曲,此刻一旦發作起來,也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
這些羯國宗親重臣,或是不乏貪鄙,但地位決定野心,如尋常賊寇一般于城南趁火打劫并不能滿足他們,真正吸引他們的還是建德宮中所蘊含的機會。所以盡管禁衛眼下是沒能整編回攻建德宮,但各方私兵部曲集結,竟也在建德宮外聚起了數千規模的部伍!
至于奮武軍,此刻情況則有一些微妙,本就是孤軍直入,不足三千的軍眾卻還分兵幾處,雖然眼下局面仍是大好,單單羯國的皇子皇女便抓了一大窩,但之后局面如何演變,還是不可持過分樂觀。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