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臺負責接待的卻非是謝尚這樣的禮官,直接派出了韓晃這樣的武將,還未開口,殺伐氣便撲面而來。
武將談判,自然少于虛禮,辭要直接的多,條件也分外苛刻,開口便是勒令涼州軍完全退出隴上,將此前所占領的河南地盡數交由王師接收。
這樣的條件,涼使們自然無法接受,且不說隴上河南地是他們真刀實槍從胡虜手中奪來且眼下涼州軍在隴上還占有一定的優勢,哪怕王師已經陳重兵于隴上的城下之盟,他們也不敢輕易放棄河南之地。
這一次的會面,注定是不歡而散,而且也直接逾越了涼使們的底線。所以在這一次會面之后,涼使們不待行臺再召,大部分便已經上路西行、離開洛陽,一副撕破臉面、準備作戰的姿態。
行臺對此也并不阻攔,而是加緊向西輸送物資、兵員,同樣一副大戰姿態。而且這姿態也并非作偽,遠在關中扶風郡的庾曼之早已經率領原本的王師兵眾和數千整編完畢的關中府兵踏上隴道,進入隴西。
局面如是糾結小半個月,涼使去而復返,投書行臺直問是否還有相忍余地,并且直接亮出了州主張駿開具的底線,那就是涼州軍撤出天水,以隴西狄道為界,與王師共治隴上。
這樣一個條件老實說倒也誠意十足,而且就是早前行臺所商定的一個界線。目下的王師并沒有完全占據隴上的力量,所以出兵隴上還是為了保證關中的穩定。略陽、天水、包括隴西的一部分得以控制住,便已經完成了戰略目標。
至于隴上的南安、枹罕等地,有的張氏經營年久,有的則雜胡勢力叢生,即便是眼下強求入手,也是得不償失,還要分散精力鎮撫地方,會極大的拖延稍后攻略隴南仇池國和漢中的步伐。
但張氏居然敢將抵觸的心理付諸現實,這就讓行臺不得不對張氏的潛在威脅評估提升,條件自然也就更加苛刻。
所以在原本的基礎上,行臺也是上調了分治隴上的界線,其中最重要一點就是隴西狄道必須要掌握在王師手中。狄道又名臨洮,乃是洮水流域一個重要的碼頭,王師掌握此地,一旦涼州稍有異動,便可以最快速度集結兵力,沿洮水西進或直沖河南要塞枹罕,或渡河殺入涼州本土。
所以狄道這個地方,便成了兩方爭執的焦點,對王師而,這是掌握在手中的一柄利劍,以震懾涼州不敢妄動。對涼州而,這是防備王師進攻涼州本土的前沿陣地。
雙方尚在行臺膠著于此,可是王師增兵隴上的步伐卻沒有停止,甚至行臺已經開始發出天水、略陽等地的郡縣官員任命,宣告這些境域的歸化。雖然此舉主要目的不在于和涼州軍作戰,而是為稍后的攻滅仇池國做準備,但也令得隴上這種劍拔弩張的局勢越來越嚴峻。
迫于涼州一封封措辭越來越急躁的書信,涼使們也轉變了談判的思路,先不談狄道歸屬,而是問起他們涼州的政治待遇問題。
關于這一點,沈哲子倒豪邁得多,他大概能體會到張駿恥居自己之后的那種心情,所以在虛位方面也開出了很高的規格,直接給張駿加太尉銜、并以涼州本土授封涼公,原涼州刺史、護羌校尉等職仍襲。
在此之外,為了交換狄道,在張駿原本官爵之外,另授以安西大督護之職,專治河西之余,西域諸境也都由其征伐羈縻。但在此之外,張氏除了要改行晉祚年號、歷法之外,境域之內一應僑置州郡必須悉數廢除。
如此名位安排,行臺也算是誠意十足,如此一來張駿無論官爵都要居于大將軍前,這也算是官方承認了張氏專據河西的事實,不再像張茂臨終時所官非王命、位由私議的局面。當然這跟漢趙、石趙王爵輕授是不可比較,行臺也不可能以王爵授之。
對于行臺開具出的這些條件,涼使們也不敢專命應允,派人快速報還涼州。于是,此事在糾纏大半年之后,隨著張駿派遣嗣子張重華入國進獻表章、圖籍、珍貨、良駒并領受官爵,涼州再歸王化而告一段落。
與此同時,隴上的涼州軍也開始向西方收縮,直至退到河南的枹罕,同時王師繼續西進,達于隴西狄道乃止。但這并不意味著雙方就冰釋前嫌,想要讓彼此于隴上駐軍免于猜忌提防,還有一樁收尾事情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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