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翟氏先行一步,將強人引入鄉中,他若再不作自救籌謀,局勢必然危殆。
說話間,堂外已經有人匆匆行入,當前一名中年壯漢正是被游秩派往蒲城邀好的三子游光。其人入堂后還待敬拜親長,卻已經被游秩不耐煩的擺手打斷,繼而便發問道:“此行往蒲城,可曾見到馮翊公?”
偽漢劉昌明自封為王,其長子劉須根則被封為馮翊公,目下正坐鎮于蒲城。
游光聞后便搖搖頭:“馮翊公軍務繁重,兒屢求都未得見,但也轉使人來告謝我家捐用助軍,并厚賞一批弓刀器械,并若我家再集如此貨助,便奏請大王封賜我家將軍位號……”
“他家尊號尚且搖擺,我要他位號何用!”
游秩聽到這話,神態間更顯不悅,顯然對這結果分外不滿:“你難道沒有賄進他左右,轉告我鄉情疾困?他若再觀望不進,下邽必將為晉人所有!”
“兒全遵阿爺所教,只是、只是馮翊公使人告目下晉軍于西境猖獗,正待北地援眾至此合攻其軍,實在無暇照拂……但、但他也保證,若是我家不能安守在鄉,可引眾退入蒲城,他自命人接引、安頓……”
“哼,胡兒也沒什么好心腸,這是趁我鄉困不久,想要逼我出走奔投,兼領我眾罷了!”
聽到這里,游秩臉色已經一片鐵青,待又詢問那些弓刀械用數目多少,臉色才稍微有些和緩,繼而便沉吟道:“若果如胡兒所,將要集結重軍圍殺晉卒,那晉人未必敢于此刻妄動……翟賊無此強助,單憑他家曲眾,怎敢如此辱我!他既然要解釋囂張,我便將他打回原形!”
講到這里,游秩老臉上已經猙獰隱現,于席中指派親徒各作吩咐:“你去傳告周遭幾家,速速引眾助我,若能除殺翟賊,我與鄉徒瓜分其親眾家資……另外再籌糧貨牲物,派人送往陂上晉軍營地,明告我殺翟賊絕無忤逆王命之狂念,只為誅殺鄉賊,只要能夠誅殺鄉惡,我愿引眾歸投并為他窺望胡眾集散軍情……”
“狗賊要置我于死地,今次我便與他不死不休!”
游氏眾人聽到家主這番決定,便也不再多說,各自領命分別前往做事。
關中雖然久來無治,但是鄉斗起來卻是頗有章法,隨著游氏決定與翟氏決一生死,很快便有一篇檄文流散而出,須臾間便傳遍了整個金氏陂。至于檄文內容也實在乏善可陳,無非游氏與人為善、無心鄉斗,無奈翟氏奸邪,屢屢侵犯鄉親,霸人妻女、奪人鄉產等等。
“真是荒謬、荒謬至極!”
下邽縣署中,翟慈也在第一時間看到了這一篇涂寫于木牘上的所謂檄文,整個人都變得不能淡定,口中一邊喝罵著,一邊沖入王猛的官舍,還未坐定便張口道:“景略可看到這游氏惡賊奸猾如何?其家惡貫滿盈,反來投書污我!依我看來,早前就不該發什么訓令,就該趁他全無防備,集眾打殺上門。如今他有了察覺,反倒不好……”
王猛這會兒卻是淡定,放下手中毛筆說道:“明府所見還只是片面,游氏奸謀不止于此,早前王將軍使人告我,游氏入營陰說,若王師不插手鄉斗,他愿引眾歸投……”
“什、什么……狗賊,狗賊!”
翟慈聽到這話,臉色已是惶然劇變,原本還有幾分怪罪王猛多此一舉、打草驚蛇的意思,這會兒也都蕩然無存,上前一步拉住王猛的手疾聲道:“狗賊奸說,絕不可信!他家本就借勢傖胡才得重鄉土,怎么可能真心為王命而用……景略你與我也共事日久,應知我忠義至誠!請你一定畢告王將軍,切勿為鄉賊蒙蔽啊……”
王猛站起來,抬手將翟慈按在了席中,從容笑道:“明府稍安勿躁,王命章法正令,又豈會受鄉聲所擾!今次縣署訓令施懲,乃為彰顯刑令之威,豈可作尋常鄉斗以望!游氏妄以如此自救,更顯其家悖離章法之遠。明府眼下也不宜私情困擾,更該執法嚴明,痛懲賊惡。再集鄉賢德長,宣告因何殺之。”
“是、是……但請景略一定信我,也請王將軍勿疑,我殺游氏,絕非私欲,只因王命章法不容輕侮!鄉惡犯禁,屢教不改,不殺不足以……”
聽到王猛仍是堅定的支持自己,翟慈感動得眼眶都隱有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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