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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89 羯軍奮力

      沈氏豪富,天下聞名,行臺勢大,宇內皆知。身載這兩重代表,沈牧就算是沒有什么趣致愛好,也要被那些蜂擁環繞的鄉境豪強們尋覓出一點縫隙來,更何況他好色之名又是那么的為人所知,可想而知那些人會用什么樣的手段來表達對行臺和沈家的敬服。

      如此一來,沈牧色名之著自然更加彰顯,難免常常為人提及,也說不清楚究竟是不恥還是羨慕。

      但從沈牧而,他也并非全為私欲,羯國于鄴城周邊連連受挫之后,用兵重心也發生了偏移,經常會有規模不大的羯軍由黃河下游暗渡馳入青州為禍。王師雖然勢大,但若論及對鄉土的掌控,終究不及那些鄉野之間的鄉宗豪強,與他們之間保持一個融洽的關系很有必要。

      若沈牧表現的油鹽不進,威嚴是保住了,但也難免會讓人怯懦不敢親近。一定程度的和睦往來也是時勢所需,更何況這些往來對沈牧而也的確是樂在其中。

      能與沈牧交好者,自然多是武人,湊在一起小敘別情之后,接下來所諸多自然都是軍事。

      雖然眼下行臺重點在于西征關中,但眾人也都知關中雖然形勢雜亂,但卻乏甚能夠統率群豪的獨大一方,所以接下來的關中戰事真正有烈度的也并不多。所以西征方面最重要的還是定亂興治,軍事并不占絕對地位。

      對于王師而,最大的敵人還是河北的羯趙,而未來的北伐之戰也才是真正能供他們揚名立功的大戰場。沈牧正是青州方面主帥,這些年來與羯國作戰經驗也是非常的豐富。

      所以各自坐定之后,眾人不免又向沈牧多多討教羯國目下翔實。沈勁、桓豁等人眼下仍在洛陽休養,今次集會同樣有份出席,他們從軍還在后,乏甚與羯國正面廝殺的經驗,聽到席中討論起這個問題來,自然也都豎起耳朵仔細聽。

      “近年來,羯國也是虛態坦陳。且不說枋頭謝使君將鄴地目作柵下荒田,頻頻用兵耕墾。單單青兗之際,羯眾雖然屢有渡河南侵,但也都乏甚督統征討的大略,更多還是一群荒急卒眾流竄求食,難成大患。”

      沈牧講到這里,臉色又鄭重幾分:“但這些跡象,都是大勢強弱有差。對于真正陣列迎戰,諸位也不可以此而作小覷。世龍本就流寇竄起,以星火驟成燎原,季龍深受傳教,于此也多精擅,其眾呼嘯如蝗,稍加勢便,則就可糜爛成災。其麾下也不乏犬牙悍卒,如孽子石邃、石宣等,俱都狼窟啖血禽獸之種,張豺、李農之類……”

      沈牧個人作風問題雖然不小,但論及軍務卻不會亂開玩笑,對于羯國種種也都多有警惕:“部伍之內精勇與否暫且不論,王師所長械用,近年來羯國也多有窮追姿態。早前季龍窮盡國用,普選悍勇編造精銳,以龍驤為號,其眾人馬具甲、黑槊為器……”

      眾人聽到這話,也都忍不住重視起來。其實兵員素質方面,兩國并無太大差異,王師勝就勝在精械,所以哪怕兩軍陣列為戰,他們對羯國兵眾也有著極大的心理優越感。可是聽到沈牧講起羯國這個所謂的黑槊龍驤軍于軍備方面與王師最精銳的四軍都不遜色多少,自然也留心起來。

      講到這些,蕭元東便也插口講解起來。他此前統領行臺四軍中的奮武軍,不同于尋常將領駐扎固定區域,常常周轉作戰,所以對于羯國一些新軍狀況也都有耳聞,甚至還不乏對戰經歷。

      雖然眼下石虎只得殘破河北,但河北也是多有精華,其人開始專注打造精軍,或許一時間追不上王師多年以來的積累,但聲勢也是不小。

      近年來建制的新軍除了那個所謂黑槊龍驤之外,還有其子石邃所組建的東宮力士據說都是能夠徒手力搏獅虎的勇士。除此之外,還有上白乞活余部組建起的敢死營以及許多雜胡力士所組建起來的天王六衛。

      光聽名氣,一個個就殺氣十足。而這些新成編制的軍隊,有的已經出現在河北戰場,有的則一直在北方討伐鮮卑等胡部,單單表現出的戰斗力而,要遠遠強于此前羯國徒得勢眾的舊軍。

      一番談論之后,眾人對于羯國目下的實力也有了一個充分的認識。過去這些年,王師實力雖然一直在激增,但北方的羯國也并沒有就此停滯不前。各種制度并元氣的恢復暫且不論,最起碼在軍力方面,羯國仍然是深有可觀。

      了解到真正的敵人實力如何后,眾將們也才能更加體會大將軍何以要先剪除側翼的威脅之后,才會專注用兵河北。羯國仍然具有著可觀的力量,很難奢求一戰而定。

      若是王師主力貿然北上被糾纏于河北熱斗正酣之際,側翼隱患陡然爆發出來,難免顧此失彼,兩面俱都不得從容。

      眼下的形勢,石虎縱然還有一些實力,但也不敢孤注一擲、舉國南來作戰。趁著彼此忌憚之際,各自發力于邊掃蕩那些觀望的隱患勢力,等到完全得于從容再決戰河北,這正是目下南北俱都采取的戰略。

      眾人在邙山上相會一場,隨著行臺召令抵達虎牢,沈牧所部軍士得以行入關內,于是便也不再久留于外,浩浩蕩蕩起行往洛陽而去。

      抵達洛陽城外后,軍士們俱都行入舊洛軍城安頓下來,沈牧也辭別友人直往行臺復命,而后才又往近側大將軍府而去。

      得知伯父沈充并許多家人俱都北上過年,沈牧也存了一份小心,詢問周遭家人得知今次老父并未隨行,這才松了一口氣,施施然策馬行往大將軍府。

      府前自然又是一眾家人久候歡迎,沈牧在一眾家人簇擁下行入府內,待入中庭陡然發現身邊家人急劇減少,轉頭一瞧便見沈哲子、沈云、沈勁等幾人都站在一側閣樓窗前不乏期待的望過來。

      眼見此幕,他心中警兆陡生,連忙轉頭大喊道:“真是忙里出錯,差點忘了還與紀文學有約……”

      “哪里走!”

      一聲斷喝響起,沈牧膝窩一軟,側首望去,只見自家老爹沈克正從側廊沖出,手中持著一桿黝黑的木杖向他砸來。

      “叔父早過天命之年,奮進之際仍能虎虎生風、霸氣測漏,往年常困家事之內不得從戎盡用,也真是虛置其才,否則哪容兒輩獨秀在外啊!”

      沈哲子站在閣樓上,看著沈牧被二叔揮杖抽打得抱頭鼠竄,不免感慨說道,更覺他家這個武宗之名不是平白得來,的確底蘊深厚。

      沈云并沈勁在旁聞后俱都連連點頭,尤其沈云昨日便先遭毒手,這會兒聽到沈牧嚎叫聲更是歡暢不已,又不忘拍沈哲子一句馬屁:“阿兄你囑家人隱瞞伯父聲訊將他誘入家門,也是存念家丑閉在庭內自決。若是棍杖施用庭外,二兄肯定更加顏面無存啊,希望他之后能體會這番苦心。”

      沈勁原本還在傻樂,聽到這番對答后不免愕然,旋即便感慨自己還是太年輕,于腹黑并逢迎之道終究還是差了幾分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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