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陶這個人,清聲不彰,但勝在勤懇,所以就任以來大多數時間都待在州城處理揚州各郡之間上交的事務。但一味的勤懇卻沒有章法,未必就是好事,往年擔任王導掾屬的時候,因為有著王導的指點,梅陶還能勝任。
可是現在錯綜復雜的臺內構架,讓他頭上甚至沒有了直接從屬的主官,所以近來梅陶也是頗有越忙越亂的局促感,只是勉強維持。
近畿所在屢有劫案發生,這件事梅陶也知道,只是并沒有敏感的將之與什么陰謀連接起來,除了告令各郡縣謹慎防賊之外,也向臺城陳策希望能夠調撥一部分宿衛在郡野做一番警戒搜查。
做好了自己的份內之事,梅陶也并未再就此保持持續的關注,精力很快就被別的事務所占據。
所以當門下通傳是司空沈充前來州府時,梅陶還有一些疑惑,不明白沈充為何上門。但既然人都已經到了州城也不好不見,于是梅陶便吩咐屬官且先代替自己稍作接待,待他忙完手頭事務便親自前往接待。
可是話音未落,門外便有嘈雜聲響起,梅陶皺眉望去,便見沈充披掛甲胄昂然入室,身后跟著幾十名體型魁梧的護衛,再更后方則是一群神態倉皇不已的州府屬官并衛隊。
“司、司空這是要……”
眼見這一幕,梅陶額頭頓時冷汗隱現,他也知目下各方角力已經到了極為關鍵時刻,沈充突然這幅態度來到州城,讓他想不想歪都難。
“打擾別駕,不過我有急情報備,不得不暫從權宜。”
沈充入室后正眼都不望向梅陶,直接坐到最里側左右俱有遮蔽的一個座位中,而后才望向一臉急色的梅陶,冷聲道:“我聽到一些風傳,是一群兇徒將要潛入都內,意在刺殺臺內諸公群輔,事發在即,不敢怠慢,因此才來相告。”
你不會就是那群兇徒首領吧?
梅陶看到沈充身畔一眾神色肅殺的護衛,心內稍作腹誹,同時心弦也驟然繃緊,顫聲道:“這、這怎么可能?不知司空何處得訊,是否查實?”
“怎么不可能?近畿所在便有流寇游蕩,頻頻制造殺戮,已有上千鄉眾遇害,或許就是這群兇徒厲膽難遏,將要刺殺臺輔也未可知。至于是否屬實,這難道不是你們州府該要擔負的責任,又何必問我?”
聽到沈充這番搶白,梅陶張張嘴,只覺無以對。不過他也不蠢,很快便從沈充話語中意識到其人前來報案是假,為近來畿外一些兇案是真。
想到這里,梅陶額間又有冷汗涌出,這件事他早已經忘在腦后,卻沒想到居然引出都內公認最麻煩的這尊大神。
“司空請稍待片刻,我這便命人前往檢索……”
“就在此處吧,還有,眼下兇案尚是其次,我所臺輔遇刺之危才是緊要,別駕覺得若真惡事爆發,是你州府能理?你還不盡快上報臺中?”
沈充話音未落,其部眾便隱隱移到門窗附近,隔絕內外。
看到這一幕,梅陶才明白他算是被挾持了,心中驚懼同時,也只得按照沈充指示,趕緊伏案疾書,將沈充所抄錄在冊,而后命人迅速送往臺城。
沈充安然在座,靜候臺城給予回應。
他雖然已是盛怒,但也沒有失去理智,并不能確定這件事當中究竟有無臺輔涉入其中,若真有臺輔參與針對吳興鄉人的話,他若輕率入臺將很難再從容離開。
而州城地近西市,正是都內人煙最稠密所在,一旦臺輔悍然下令圍打州城,他早有部眾散在西市,屆時鼓噪而起,西市必然大亂,他也能趁亂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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