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沈哲子對此也是極為重視,倍向儉其人痛改前非,終于壯烈,乃是河北義士忠義表率,若不重償不足彰顯王道輝煌。他為向儉請作追封縣侯,并贈九卿,當然這也算是過其實了。沈哲子也知道這樣的條件不可能獲得通過,價碼開得高高的,才能與臺中進行討價還價。
畢竟向儉其人哀榮如何除了對河北人士有撫慰作用之外,在江東則實在沒有什么特殊的意義體現。依照淮南與臺中目下的尷尬局面,臺輔們也未必會在這種事情上大開什么方便之門。
沈哲子雖然意識到此事不會太順利,可是當奏書送出將近一個月后,臺中傳回的信報所表現出的那種阻撓之堅定也超出了沈哲子的想象。
在這奏書送入臺城之后,周轉幾日甚至不入中書議事章程中。最后還是靠著老爹沈充親自入臺發聲,才將這件事立作正式的議題,但結果仍然不美妙。
臺輔們對于追贈這樣一個河北鄉豪都沒有太大的熱情,糾纏下來最終只是表示淮南所提供資訊不足,名者公器,不可輕施,要讓淮南繼續做詳細補充再來討論。
臺輔們耗得起,但沈哲子卻已經漸有不耐煩,這件事久拖不決將直接影響到王師在河北的整體經營效果。
但這一點也實在不能怪臺輔們阻礙,畢竟最開始打破相忍默契的還是淮南,而這件事能成與否也只與沈哲子個人威福有關,若臺輔們還是一味遷就配合,那么中樞也就沒有存在必要了,權柄盡歸方伯。
此一類事情本就不好從速以決,不要說向儉這樣一個在江東寂寂無名的鄉豪首領,就連劉琨、李矩這些有確鑿大功的河北晉臣,其哀榮追贈也都一拖再拖。更何況這一次沈哲子本就是獅子大開口,臺輔們跟擺出來做正經談論,已經算是給了沈家不小的面子。
這就是身位、立場不同所帶來的矛盾,沈哲子是真的沒有時間跟臺城做長久消耗,這件事晚一天出結果,都會給河北局面帶來不小的惡劣影響。而且臺輔們擺明了是對人不對事,就是要報復他去年悍然出兵占據合肥之事,就算他再降低要求,補充材料,事情也不會變得順利。
權衡諸多之后,沈哲子最終決定親自歸都處理此事。這也是老爹來信中的提議,希望他在不影響都督府事務的情況下,盡可能的抽身返回江東一次,不獨獨只是為了當下此事,也是為了維系住在江東大本營的影響力。
沈哲子上次歸都,還是在去年皇帝大婚時,眨眼一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當中又發生了這么多的大事,他若久不回歸江東,人事上難免會有疏離。而且雖然他與江東尤其是與老爹之間聯系頻繁,但暗潮涌動、諸多細節都不是能夠書信溝通明白的。
眼下河北形勢大優,洛陽方面也是日漸穩定,沈哲子也是難得清閑,即便短暫離開,也不會有太大影響。若是換個時間,未必還能這樣從容。
當沈哲子將這一決定告知都督府群僚時,杜赫等人對此也都多有贊同,淮南畢竟擔負大義王師之名,若長久游離中樞之外對淮南本身發展也多有不利。大都督入朝述事,無疑能夠大大緩和過于嚴重的對峙形勢。
不過對于此行,杜赫等人也都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首先是安全并威儀方面,一定要大加重視,因為這關系到的絕不只是沈哲子一人并沈家一戶。其次就是長公主并阿秀小郎君,這一次便不必跟隨,留在壽春為好。第三就是歸期一定要提前確定,屆時不必勞煩臺中并宿衛相送,淮南親遣衛士南下迎接。
聽到杜赫等人這些要求,沈哲子也是忍不住的感慨大生。他自然能夠確定今次歸都不可能會有什么危險,如此作態反而會加重臺輔們的不安,但如果不這么做的話,淮南群情便難安定。
無論如何,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也就沒有什么好拖延的,事情越早解決越好。所以沈哲子一面命人飛報江東,一面挑選隨員,在淮南兩千銳卒護衛下,離開壽春緩緩向南而行,準備先在梁郡稍作停頓,等待臺中正式發出詔令宣召。
如今的沈哲子,一舉一動都廣受時流關注,今次歸都更不可視作簡單的游子歸鄉或是串門走親戚。所以當他的儀駕離開壽春之后,動向如何便即刻風傳南北。
而臺中這一次反應也是堪稱敏捷,當沈哲子儀駕離開壽春的第三天,臺中謁者便已經手持詔令飛騎奔迎,將詔令送到沈哲子面前。
由此也可見臺中對淮南形勢關注之密切,可以說是沈哲子這里剛剛有行動,臺城便派出了謁者日夜兼程而來。其消息傳播之迅速,甚至打破了技術和空間上的限制。這大概就是所謂的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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