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間鼓令軍號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但因為有了河水的阻攔,便難以相同。原本兩座枋城之間尚有幾條舟船搭建的浮橋連接,但是淮南軍奪取了西枋城后,便將浮橋拆斷燒毀。
“上午對戰了三次,午后便沒有了動靜。不過早前斥候探望,其軍于后路水埭舟船暗結,似乎在準備夜攻。”
胡潤扯了扯眼罩回答說道,眼中對謝艾不乏恭敬。謝艾能夠這么快在軍中樹立起威信,除了的確殊功驚人之外,也少不了胡潤的配合。
胡潤也算是淮南軍元老,一直執掌勝武軍,但卻至今都沒能加銜督護,最初對于謝艾后來居上也是有些吃味。不過后來便釋然了,他乃是都督門生家將,其實在軍中的職務本就不是追求的重點,如果太過執著于這些,反而會疏遠與都督的關系。
明白到這一點后,胡潤也是安心將自己擺在一個輔佐的位置,幫助謝艾快速在軍中樹立威信。他這樣一個老資格都甘心以副手自居,其他眾將即便有些不滿,也都不敢流露出來。
謝艾在城頭眺望片刻,又針對防守事宜做出了一些調整指示,胡潤等人俱都恭然受命,很快便依照謝艾的指令做出了調整。
看到自己的命令得到充分執行,謝艾心中也是充滿慶幸,他自知并無家世可恃,哪怕滿腹才學,未來若想出人頭地也實在艱難。此前決定留在淮南,一則是得罪了涼州豪宗,二則也是存心一賭。如今看來,他算是賭贏了,淮南都督府的包容性比他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今次北進誠是壯功碩果,但謝艾也不敢因此松懈。如今戰事進行僅僅過半,最嚴峻的考驗還未到來。眼下的他或許不必為其他方面的戰況擔憂,但僅僅汲郡這里,想要鞏固住戰果也實在不容易。
對面的東枋城,足足有萬余大軍集結,在兵力上淮南軍完全不占優勢。雖然可以憑著西枋城將敵軍強阻住,但汲郡畢竟處于河北,乃是敵人長久經營之地。
單單在正面戰場上,便并不只有枋頭一地可供突擊。像是汲郡更往北的修武、共縣以及諸胡雜居的西鄴等地,都沒有可供利用的要地堅堡,敵軍如果愿意浪費一些時間迂回而攻,汲郡形勢也是岌岌可危。
眼下敵軍之所以強攻枋頭,一則是此地路程最近,也能最快速化解丟失汲郡給其帶來的惡劣影響,快速扭轉不利的局面。
下了城頭后,謝艾還待要轉向前沿的水營巡弋一番,突然親兵來告是王光等人來見。想了想后,他便轉回營地,下令將人引來。
王光等幾人,本就是汲郡地頭蛇,此前幾場戰斗中先后投降。由于這些人態度配合,淮南軍也并未苛待他們,并未限制自由,只是解除武裝放歸鄉里,甚至托以管制鄉野的職責,可謂是極為的優待。
他們今次入見,是以犒軍為名,隨隊攜帶著剛剛搜刮來的幾百斛糧食并其他物用,在面對沿途淮南軍兵長的時候也都點頭哈腰,姿態放得很低。
沿途中看到淮南軍那些堆疊如山的械用,碩大的床弩,猙獰的戰車,一個個臉上俱都流露出十足的震撼,隱隱還帶有一絲羨慕。淮南軍的悍勇,此前交戰中他們已經有了親身領會。
不過對于淮南軍的械用精良,領略卻是有些不足,畢竟當時的淮南軍只是一部分師,輕裝簡從,只求速勝,所以在械用方面并未表現出多大的優勢。
可是隨著淮南軍在汲郡站穩腳跟,后續運輸輜重的大軍也陸續抵達,許多精良大型的軍械源源不斷補充進軍陣之中,也終于讓這些河北人見識到淮南軍這一龐大的戰爭兇獸究竟有著怎樣深厚的底蘊!
“這才是真正強軍該有的姿態啊!沈都督麾下王師,本身便有精兵悍卒,再佐以這些金鐵堅銳,難怪當年中山……石季龍這個羯奴都要飲恨于淮上!”
聽到旁側幾人議論聲,王光作為他們這些人當中首先投降者,臉上更流露出與有榮焉的得意之色,笑語道:“對陣如此強軍,豈是俗人能敵!我知鄉眾此前多笑我怯戰早降,但那些庸劣鄙夫,又哪里知道淮南王師是怎樣的強大!我只是不愿鄉眾再作無辜傷亡罷了……”
為自己辯解幾句后,王光仍是意猶未盡,又說道:“我知眼下鄉中也是多有貳念,還存觀望成敗之心。但我勸諸位還是要打定主意,即便今次王師北伐無功,鄉土再歸胡治,咱們難道就有安居余地?石季龍狗賊那是怎樣的暴虐畜生,你們也都盡知。”
“反正無論王師今次成敗如何,我都是決意追隨。與其抱殘茍存鄉土,不如奮進博取顯達!淮南王化仁鄉,乃是天中樂土,沈都督也是英明主上,譬如謝督護,你們可知其人來歷?他不過是早前單身投于都督府,但經此汲郡一役之功,已是將要名動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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