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別人認為都督權欲私計太濃,謝艾卻覺得那些中傷偏望都督的人才是格局眼界太淺。尤其是這次都督主動前往酸棗引誘汲郡來攻,更讓謝艾覺得時流無論對都督推崇又或譏諷,其實都沒有切入重點。
無論在謝艾還是時流看來,都督以這樣的年紀達成如此成就,實在是沒有再冒險的必要,哪怕是此后余生俱都碌碌無為,來日也必將成為江東肱骨重臣。
前景已經如此明朗,卻還要冒著生死兇險為扈亭的軍隊爭取北上機會。若只以貪戀權位而望之,實在是對都督的一種侮辱!
正是出于對都督的了解加深,所以謝艾才在此前勇于獻計。其實在獻計之前,他便已經很清楚,像是眼下路永這類淮南舊將對他的不滿還只是小事。
如果此計不能成功或者沒有獲得預期回報,他戰死河北已經是最好的結局,否則即便是返回,也要被淮南舊將徹底排擠出去,再難立足于都督府中。
但此戰若能成功,他所得不僅僅只是功勛上的建樹,更可憑此一躍成為都督的心腹之人。
因為他很清楚,都督對原本淮南軍內部構架已經有所抵觸,正需要一場大勝來對淮南軍整個體系進行一次梳理和調整,給予年輕將領們以更多機會,將那些已經漸有雛形的派系完全粉碎,從此之后淮南軍中只能存在都督一個聲音。
所以從這方面而,路永對謝艾的惡劣態度其實也是頗為復雜,作為舊秩序的得益者,路永未必樂見這種情況。甚至包括眼下威震滎陽的郭誦在虎牢城造成的那種局面,謝艾覺得這未必就是都督樂見。
如果這些老將們還是不能拋開舊有的格局和思慮,被取代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他們對都督的忠誠毋庸置疑,但是很多時候視野格局所限,并不能將都督的意圖完全貫徹。
而他們各自本身的局限若不能拋開,隨著未來淮南軍更加壯大,這份局限會自然的轉嫁到淮南軍身上。
都督親自馳援酸棗,并且在那里給謝艾創造北上機會,態度已經極為明顯,就是為了扶植謝艾和蕭元東這樣的年輕將領,同時也是對老將們的一次敲打。
所以,哪怕沒有路永的不滿,謝艾也絕對不敢松懈。機會都督已經擺在他的面前,能不能夠抓取住,便要完全靠他自己。
扈亭本有守軍六千余人,再加上路永三千并官渡援軍五千人,已經合共一萬四千余眾。這其中水軍三千多人還要配合郭誦在成皋阻截洛陽桃豹參戰,而官渡的五千援軍在扈亭稍作補充給養后,便繼續向下游的酸棗而去。
至于路永,原本應該是押運中路輜重經由黃河抵達酸棗,同時控制這一段黃河和鴻溝水系,并且負責策應渡過黃河的勝武軍。眼下雖然提前抵達,但是職責并未改變。
所以謝艾能夠動用的,也只是胡潤所率領的三千勝武軍。不過路永雖然對謝艾頗多不滿,但也知都督親自犯險爭取這個機會,顯然對于這一次的行動極為重視,因此又將自己所率兵眾撥給謝艾一千余人,以期能夠增加勝算。
當然,表面上路永還是不給謝艾好臉色,登上河洲送行時不乏嚴厲道:“儒生將兵,不乏狂念。今次兵入河北,乃是敵巢險境,爭功之余,也要深念淮南雄師經營不易,一兵一甲俱是都督心血。謝主簿既然身受都督遣用,閑我也不再多說,壯功威勝,都是淮南上下所欲,但若事不可為,勿以將士性命豪賭,從速歸報,仍有后繼之師待命揚威!”
謝艾也不是得志張狂的小人,雖然路永中對他不乏輕蔑,但畢竟他也沒有什么功勛證明自己,因此聞后端正姿態鄭重說道:“路將軍久戰知兵,臨行之際,艾能身領教,實在幸甚。今次王師年久之后再臨河北,決不有負淮南威名!”
路永聞后便哼一聲,又拉住胡潤叮囑幾句,他對謝艾雖然頗有不滿,但對其人膽氣也是略有敬重。若是易地而處,由他自己率領王師北上河北,心內應該也是頗存踟躇。
然而謝艾區區一介儒生,最起碼面上還能保持淡定,他也希望這一次都督仍能保持明見,不要所托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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