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對劉徵而自然大喜,他與糜統早生嫌隙互疑,對于其人身死更不放在心上。事實上當他的侄子劉滿戰死于下相時,他便已經懷疑是糜統構陷坑害他,所以當糜統派人入澤通知道彭城李閎已經南來,勸他即刻率眾北躥時,他根本不敢相信,認為糜統仍在害他。
野澤中雖然對外界消息所知不多,但爆發出這么大的震蕩,劉徵自然也有所覺。他倒不因誤會糜統而內疚,只是欣喜于這蠢物弄奸自斃,以其人并部眾性命給自己爭取來一個千載良機。與此同時,徐州軍也大部向下相集結,并從東、南兩個方向進入大澤圍剿。
在接納糜統殘部之后,劉徵當機立斷,命令部眾們大舉向北突圍。這是他籌劃數年的一條退路,將逃入野澤的民眾們大量安排在野澤東南范圍以作疑陣,其主力部隊則盡攜資用泅渡出澤,雖然也經歷一些小規模的戰斗,但萬數亂軍一涌而出,也很快便沖破了徐州軍的封鎖。
亂軍在沖出野澤之后,也經歷了一段混亂期。各擁所眾的軍頭們對于下一步該往何處去發生了爭執,于是劉徵也不強求能夠統一人心,只是率領所部數千人直往西北而去。途中又遇到聞訊追擊而來的徐州軍部分人馬,也絕不戀戰,而是化整為零繼續奔逃,約定以沛郡相縣為下一步集結地點。
如今雖然淪落為亂軍殘部,但劉徵也在淮北逞威日久,所以對于淮北山形水況、地形地勢也都熟記在心,再加上此前小規模的劫掠中不斷探查,很早便確定了逃竄路線。
他知徐州軍和淮南軍以渦水為界,淮南軍主要集中在譙郡,而徐州軍大部隊則集結于彭城,當中是一片空白地帶,如果沿著泗水北進而后轉入睢水,便可以接觸到活動于陳留雍丘附近的陳光所部人馬。但這條路線過于漫長,兼之睢水河道寬壯,更加有利于徐州軍的追擊。
不過劉徵還是做出一個假象,早在前年便派人聯絡陳光,表示愿意臣服于陳光,希望陳光能夠出兵接應自己。此前在決定突圍的時候,也繼續派人給陳光去信,并且離開野澤后便沿著睢水一路往西北奔行。
但這其實只是作態,他是希望能將陳光人馬勾引下來,就算陳光沒有發兵,他這里做出如此假象,肯定也會讓徐州軍有所懷疑,讓徐州軍不敢追擊過甚。只要徐州軍稍有遲疑,他就能夠逃向自己真正的逃竄路途,自沛郡沖入碭山,由碭山向東北逃亡幾十里,便可沖入沛澤,自沛澤借著野澤掩護繼續向北奔逃數日,便可抵達巨野澤。
到達巨野澤后,他便徹底的安全。因為巨野澤可由濟水直通黃河,距離魏王石堪所鎮守的鄴城不過兩三百里之內,羯國人馬可以隨時馳援。屆時徐州軍也肯定不敢再追逼過甚,整個兗州都將會成為他休養壯大的基地!
這一條路線此前之所以難行,因為彭城恰好堵在了他離開泗水野澤北上這一段路程之內,而沛澤距離彭城更是咫尺之近。在他抵達巨野澤之前,彭城的守軍隨時都有可能對他發起致命的打擊。
可是現在李閎已經南下,大軍折轉又豈是朝夕之內能夠完成。劉徵身為石堪重要部將,坐鎮彭城的時間較之李閎只長不短。只要能夠讓他搶占到一點先機,他就有信心能夠充分利用地形所限,將李閎的追擊遠遠甩在身后。
能夠在徐州軍圍困之下堅持數年之久,劉徵自然不是庸類。所以這逃亡的前半段路程,一如劉徵所料,當他率眾沖入沛郡的時候,很明顯追兵發生了一絲遲滯。
僅僅在幾個時辰之內,劉徵所部便跋山涉水,與追兵的曲線距離拉開近百里長。而且由于亂軍殊少軍資械用,逃亡起來要更加靈活,多擇荒山野嶺,雖然沿途難免潰散,但是當抵達相縣的時候,仍然保持著三千余人的規模。所以劉徵也是難得豪奢一次,留在下相殘城休整了幾個時辰,過程中又有近千人追趕上來。
可是當他派人向碭山探路時,卻發現了十幾名游騎斥候。當時劉徵還幻想應該只是游竄至此的小股部隊,應該不至于影響到后續的逃亡。他們一路保持領先,徐州軍不可能會有大股部隊這么巧合攔截在他們的正前方。
然而后續的事態發展卻打破了劉徵的幻想,當然他也沒有猜錯,前方的部隊的確不是徐州軍而是淮南軍。而他猜錯的部分則是,淮南軍不只在此攔截,而且規模之大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
眼見著高崗下淮南軍們仍在集結,前陣兩千已經列陣完畢,后續仍有軍陣在集結。除了滿心苦澀之外,劉徵也是不乏憤慨,狗屁的王師英武,對付自己區區一部亂軍,居然要夸張到兩大軍鎮合力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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