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寧起身再拜道:“屬下此前正往淮南購置軍用,歸途正逢下相遇襲,不敢過而不問,因是與淳于明府同來拜見府君,聽候遣用。”
聽到這話,糜統微鎖的眉頭才稍有舒緩,繼而才又望向淳于安,神態已經不及方才那么和煦,語調也轉為低沉起來:“你身為下相官長,守治一方,本身也肩負監察敵情、剿滅亂匪的職責。今次亂軍來襲,非但不能先有預警,告知郡府調度殺賊,反而要靠淮南友軍相助才能保全地方。我也因此見笑于人,稍后還要向郗公請責失察之罪!”
淳于安聽到這一番顛倒黑白的斥責,心情之惡劣可想而知,他有心反駁幾句,但又擔心自己一時激憤或會連累到同行之人。而且就算糜統斥責無理,但最起碼他失察之罪是真的,于是便低頭道:“受命以來,屬下也是戰戰兢兢,唯恐害鄉負用。今次禍引入縣,雖然幸得淮南義助而大破賊眾,但失察之責總是難免,只是眼下縣務雜亂,不敢引咎而退,待到縣務整理分明,必以章信請罪告辭,屆時還請府君轉呈郗公。”
他這一番話雖然是告罪,但也清楚的點明,糜統僅僅只是太守而已,即便是想剝奪自己的職位,也要先請示刺史府。
糜統聽完這話后便嘿然冷笑起來,凝聲道:“你能有此想法,也算是不乏自知。下相此禍令人驚悸,我因未得示警通告,即便請責也不知該要如何入告。稍后我就派人護你前往淮陰向郗公匯報始末,至于下相事務,你也不必再操心,為恐亂軍再來侵擾,我會先派人入縣防守,及后該要如何應對,再候郗公示下。”
講到這里,他又望向劉迪轉為笑臉說道:“淮南義士遠來奔援,助我良多,實在不忍再為勞用。請劉將軍并貴屬在郡稍作休整,待到此間事了,我會使人親送歸鎮,另具重謝,還望將軍不要推辭。若是失禮,我實在難以承受觀者非議。”
雖然淮南軍的插手令糜統頗有幾分措手不及,但他還謹記自己的訴求,眼下已經不能再取淳于安性命,但也絕對不能再讓他留在下相,先將其人打發走,再將淮南人眾禮請軟禁起來,然后派兵入縣,先將下相實際占據。至于接下來再要怎么做,那就要看郗鑒是何態度了。
聽到糜統如此安排,淳于安臉色已是劇變,嚴格說來今次亂軍來襲,他非但無過反而有功,卻沒想到糜統態度如此強硬,仍是堅決的要將自己驅逐。他如果聽從離郡,就算是再得刺史府褒揚,只怕也難再歸治了。原本他是將下相視作燙手山芋,可是現在既然明知糜統奸謀下相,自己若是被趕走,無疑辜負郗公信用。
許寧神態則變得玩味起來,糜統手段如何倒是不必評論,這本就是軍頭存身立世的本能。至于淳于安的困境,他倒不在意,只是轉頭望向劉迪。他和淳于安都是糜統的屬下,而糜統這一番舉措辭顯然也是經過深思熟慮,能否阻止其人,只能看劉迪態度如何了。
在淳于安和許寧期待的目光中,劉迪再從席中站起來,對糜統拱手說道:“末將奉都督之命率眾遠來客助,自然要因主便。既然已經毋須末將等相助,那末將就恭謝府君禮遇款待。”
“這都是應該的。”
聽到劉迪這么說,糜統心內已是松了一口氣,繼而便笑逐顏開說道。
至于淳于安和許寧則是大感失望,所不同的是淳于安失望之外也不乏愧疚,他受淮南軍相助保全性命已是大恩,再有別的想法都是奢望。而許寧在失望之外則有幾分狐疑,莫非自己猜錯了?淮南軍今次前來,難道僅僅只是單純的相助擊退亂軍?
沒有了劉迪的聲援相助,淳于安自然沒有與糜統抗衡的底氣和力量,也只能由之擺布,就算還要強爭,也無多大意義,反而有可能讓糜統惱羞成怒除掉自己。
至于許寧,因為沒能看到自己所猜測的變數,一時間也覺索然無味,留下來也沒有什么意義。于是便決定稍后再與淳于安同行入境,他與淳于安雖然沒有什么交情,但畢竟也是同僚,有他隨行的話,糜統應該也不敢中途再害淳于安。
只是糜統這里還在安排的時候,變數終于發生:原本坐鎮北面彭城的李閎,突然率軍出現在了宿預城北,并且傳令周遭各路徐州軍將主們即刻前往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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