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沈哲子專程行向自己,桓溫眸中閃過一絲波瀾,又鄭重作揖:“梁公淮上威行,溫亦有聞,恨不能身臨從用。”
類似桓溫這種模樣,沈哲子此前也在庾彬身上見過,長隱喪居數年之久,不能身臨時局之內,難免會有一些物是人非的疏離感。沈哲子原本還要再跟桓溫說上幾句,這會兒園內又有人行出相迎,便對桓溫稍作歉意點點頭,繼而一指身后沈勁說道:“你來替我招待元子兄,將他們昆季引到樓上,不得失禮。”
沈勁這會兒滿腦子都是出賣自尊以從阿兄那里換來他的喜愛之物,于是便連忙點頭,待到人群跟隨沈哲子離開,便上前一步,學著阿兄模樣稍作抱拳,才發現自己平視只能望到桓溫胸口,難免有些尷尬,后退一步后才仰頭望著桓溫說道:“阿兄他譽盛身勞,絕非禮慢,還望元子兄不要見怪。園內尚有幽徑,請賢昆仲隨我來罷。”
沈勁或是難免有幾分驕狂,但也并非不知禮,見到阿兄對桓溫都另眼相看,特意安排自己接待,自然也不敢失禮。
“阿兄,他是沈阿鶴!早前我隨阿母城南郊行,就是他縱車撞壞我家車駕!”
這時候,桓溫身后小兄弟桓豁指著沈勁對桓溫說道,中不乏憤慨。
沈勁聽到這話后,當即便尷尬起來,下意識擺手否認:“桓世兄說笑了,我是歲末才隨親長入都,久在庭門受教,實在不敢在外浪行。或是人有同號,竟讓世兄誤會。”
“你……”
桓豁還要爭辯,卻被桓溫抬手制止,他已是二十多歲成年人,往年也不是沒有年少過,也不覺得這是什么大事。只是看到沈勁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瞎話,倒不免想起早年的沈哲子,于是便擺手笑道:“我在園中也非新客,小郎倒也不必專程作陪,眼下人潮涌動,我與幼弟稍作等待,稍后自去登樓即可。”
沈勁原本還惦記著阿兄的吩咐,不過被人苦主當場抓住,一時間也實在不好意思再留下來,于是便拱手退開。他瞧得出那個桓家老大跟自家阿兄關系不錯,難免擔心這事會被阿兄得知。其實他也不是特意要去得罪桓家,作為都內新晉紈绔,統共也就只有那幾樣玩樂手段,或是縱車于途驚擾到別人家,自有家人收尾賠償,極少會有人再去追究。
正思忖著該要怎么善后,園外又有人語傳來,沈勁轉頭望去,只見有幾人乘馬向此而來,正是謝家幾兄弟。對于領頭的謝奕,沈勁雖然認識,但卻不熟,但是當中最顯眼的一個,卻是他的好友謝萬。
至于謝萬顯眼到哪一步,那真是從頭到腳無不奪人眼球。首先頭上一頂漆紗小冠,上面并排插著幾根彩翎,時服衣袍樣式倒是尋常,但袍帶彩綹一直垂到腳下,腰帶雖然沒有五彩繽紛,但在陽光照射下金光閃閃,就連胯下坐騎都從頭到腳覆著一層竹片編成的披甲,顯得那么卓爾不群,跑動起來噼噼啪啪。
其人似是過分醒目,謝家其他幾兄弟都隱隱拉開距離。到了門前一起落馬,謝奕先行上來,對沈勁打了一聲招呼:“阿鶴小郎,駙馬和沈五已經登樓了?”
“阿兄已經上樓,五兄在家苦讀。”
沈勁沒精打采回了謝奕一聲,又對旁邊的謝據擺擺手,彼此常有往來,倒也并不陌生。及至看到側身往園內行去,壓根就不望他的謝安,便又想起來這也是一個隱患,上前一步將謝安攔了下來,又對回頭望來的謝奕、謝據道:“兩位世兄先行,我跟四郎、五郎還有事要談。”
謝萬落后其他幾人一步,下馬稍顯急躁,被佩劍劍鞘戳到了腿側,曲起腿來往前跳,壓根不理門口正對他打眼色的謝安,只是擺手對謝奕叫嚷道:“阿兄等我,若不同行,駙馬能知我是何人!”
沈勁站在門口呵呵冷笑,指使家人把謝萬攔下來,才冷哼說道:“謝五你也不要急著去見我家阿兄,早前你在南郊得罪一戶人家,他家子弟就是我阿兄良友,今日也在樓內。我是好心留此道你一聲,你若不想人前露丑,趕緊在門前想出一個法子解怨。”
說著,他又望向另一側的謝安,擺出一個和善笑容:“誤交損友,都讓我家阿兄薄我。四郎你是我輩少有的賢良,你是不忍見你家五郎被樓上群賢見笑吧?”
謝安聽到這話,沉靜臉龐上頓時露出狐疑,旁邊謝萬已經滿臉急色:“阿鶴,我向來都是跟你出出入入,真要得罪什么人,那也絕不會是我一人犯下!”
“我是幫你才留在此處通信,你還反來污我?”
沈勁故作羞惱,轉頭避開謝安那懷疑的目光注視。謝萬還道沈勁將要棄他不顧,連忙上前拉住沈勁胳膊:“是我失,阿鶴你要助我。”接著又反手拉住謝安,苦著臉道:“四兄你要助我。”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