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到這里,郗鑒便擺出一副淡然狀,揮了揮那柄戰刀語作尋常道:“不過如今徐鎮甲用卻是匱乏,故以厚顏求補,不知維周你能相助幾何?”
老狐貍也實在是心思多,沈哲子暗暗腹誹一聲,繼而嘆息道:“其實徐鎮所困,淮南又何嘗不是如此。如今羯賊內亂,故國士庶俱都渴于王道庇護,緩進一分便是一分的焦灼,真要道困擾,我與郗公都是同念啊。”
你再耍小聰明,我反而不賣了!
郗鑒聞后,面色不禁一滯,他是知道沈哲子有多難纏,但也沒打算沾多大便宜,但他好歹也是邊鎮方伯之尊,難道真要跟個商賈一樣在這里討價還價,斤斤計較?
彼此都不愿先透口風,局面就這么僵持著,到最后還是郗鑒忍耐不住,終于開口道:“若淮南所供械用,都是此類品格,那我要采三千甲士之用,維周可否應允?”
說完這話后,郗鑒兩眼灼灼望著沈哲子,希望能通過其神情變化來窺探出些許內情,從而衡量這些械用真實價值。
然而他注定是失望了,沈哲子聽到這話后只是隨意頷首,而后說道:“此一類事,自有掾屬處理。郗公遠來,若是不能款待,實在是我這地主失禮。”
說著,他又請郗鑒上車,同返內史府。
如此模棱兩可回答,更讓郗鑒心情糾結,在歸途中忍不住又說道:“如今徐鎮也是諸用告急,維周可否告知,若是采用三千,該要籌物多少?我也好歸鎮早作籌措。”
“彼此都為王事,這都是小事。我倒是想問郗公一句,三千之數夠不夠?”
沈哲子仍不正面回答,反問郗鑒一句。其實如果郗鑒能夠在徐鎮達到說一不二的地位,彼此交流起來反而不用這么費勁,正因為徐州局勢復雜,他才需要多抻一下,才能獲得更大主動權。
郗鑒聽到這話之后,眉梢又是驀地一顫,更加看不出沈哲子的深淺,一時間也不知該要如何作答。
“其實冶鑄軍用,俱為社稷助力,又怎么敢以牟利。但實在冶煉鑄鍛,都是深耗,我居任淮南,也實在不忍窮勞一地生民,大損一地材用。太多困擾,想必郗公也能有所體會。”
無論殺生還是殺熟,沈哲子都無太大心理壓力,估摸著火候差不多了,他才道出自己真正意圖:“來日鎮中將在洛澗廣營冶鑄以造軍用,但眼下仍是困于人用物用,若得郗公相助做成此事,屆時兩鎮都得此利,這也是助益社稷的善功啊!”
郗鑒聽到這話后,臉龐頓時一黑,他本來還以為沈哲子之所以如此態度只是為了多敲詐一些物貨,卻沒想到這小子干脆就是在打他鎮中匠人物料的主意!這是打算釜底抽薪,要讓徐州軍械用日后俱都受制于淮南啊!
身為方鎮首長,怎么能將這么重要的事情完全委于外人!所以郗鑒在聽到這一條件后,下意識便要拒絕,只是話到嘴邊還是改口道:“若能襄成盛事,自然大善。但此事干系不小,還請容我歸鎮權衡幾日。”
他是想到此前沈哲子問那一句三千夠不夠,看起來淮南軍已經有了能夠大規模提供械用的能力,就算他這里定力十足不為所惑,但是難保鎮下那些軍頭們定力如何!若是淮南軍與那些人私下接觸,繼而開始私底下交易,那么他這個刺史無疑會更被架空!
這么大的事情,沈哲子也不奢望郗鑒能夠馬上答應,不過彼此相距反正也不遠,來日再多作溝通就是。其實烏江基地對于灌鋼法工藝也是剛剛摸索成熟,如今已經打造出的成品僅僅只有三百多具戰刀而已,他這里完全就是在拿大話去詐郗鑒。
灌鋼法工藝就在于能夠簡化工藝,快速普及,如果抱在懷里敝帚自珍,便等于放棄這一工藝的最大意義所在。沈哲子不能控制工藝流傳,但他卻能控制工匠人身。不獨徐州這里,等到明年如果荊州軍抵達南陽,與淮南取得實際聯系后,他也要將荊州的冶鑄工匠搜刮一番,在淮南建立起此世最為龐大的軍工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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