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跨地域的資源調配,沈哲子也不奢望能夠通過一兩次會議就做出什么決定。了解到這件事大體是個什么狀況,有了這一意向,接下來還要再經過幾次試航,掌握更多的資訊,才好做出更加準確的預估判斷。就算淮南這里已經做好了所有準備,江東方面也需要有所配合。
所以眼下,就是盡可能多的搜集這方面的細節資料,眼下沈哲子是沒有時間返回江東。不過來年開春之后,他是打算回建康一趟,聯絡各方力量最終敲定此事,全力去促成。
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沈哲子從來不是從單純的盈利方面去著眼,而是致力于打造一個龐大的利益圈。財富誠然值得追逐,但是如果不能將財富的社會意義充分發揮出來,盡可能多的去影響其他人,那么財富再多也僅僅只是一個數字。如果不是沈家的利益訴求等同于許多吳人的利益所在,早前沈哲子在淮南這一戰根本不可能獲得那么多的支持。
雖然沈哲子這里已經確定了發展海運的思路,但是對于淮南如今正在進行的幾項疏浚內陸航道的大工程,也并未因此叫停。雖然無論海運還是內航,本質上都是物流范疇,但是內航也自有其意義所在。舟船行過,對于沿線地區的拉動建設和發展是具有極為深遠意義的,這一點是海運所不能取代的。
如今江北、淮中這一片區域,百廢待興,未來許多重建發展計劃,都要基于水路航道才能得以實現。否則無論收復再多的失土,也只能廢棄在那里,不足形成扎實穩定的統治,也難快速恢復積累元氣。
談過這一件事,沈哲子才將郗鑒請入府中一間雅靜廳室,讓人略備飲食,才笑語說道:“郗公若有所教,直接遣人來告即可,又何須寒冬苦行,親自入鎮。”
郗鑒這會兒思路還沉浸在剛才關于海路的討論上面,親自旁觀淮南針對于此的討論,給他帶來的沖擊不可謂不大。倒不是海運這一思路本身,而是當中所蘊含著的那種跨地域大規模調動資源的氣魄,實在是讓郗鑒倍受觸動。
其實此一類的想法,他并不是沒有,京府的繁榮崛起他也是有眼見,早在還沒有收復淮陰之前,便曾有過海路轉運的設想。但這當中困難實在太多,甚至最基本的要運輸何種貨品,他這里都沒有什么具體的思路,也不知將要投向何方。
此時與沈哲子獨處,郗鑒甚至忘了原本的來意,在席中沉吟說道:“方才旁觀淮南群賢議論時事,實在讓我頗受啟發。人有貧富,地有厚薄,物有盈缺,若得捐輸平均,不獨合乎天道,所得也能濟于王事。其實若只論鹽貨,徐州也是不乏所產,如今淮泗已無強敵,但是生民仍然不乏混亂,乏于生產,若能有所捐輸,實在南北生民都得所益。”
沈哲子聽到這里,便知郗鑒是有幾分打算單干的想法。畢竟如今渠道掌握在徐州手中,而且即便雙方以渦水為限,單單徐州軍如今所能覆及到的青徐地界,也是一個不小的市場。郗鑒有這樣一個想法,本就不出奇,能在自己面前講出來,也算是一種坦誠。
“郗公所想,也確是恰當,有輸有濟,財如流水,自然向利而行。但利之一字,最惑人心,所謂欲壑難填,若真利之所趨,又有多少人能夠把持輕重?”
沈哲子并不看好徐州單獨經營此事,倒不是因為單純的利益沖突,而是并不認為郗鑒能夠控制住局面。一旦與淮北大開市貿,當中有太多利益可圖,而郗鑒本身在徐州并不具備沈哲子在淮南這種說一不二的地位,不乏實力軍頭同樣有資格介入進來,分享渠道。
而一旦加入的太多,彼此便會有所競爭,而且尺度也不好把握。那些軍頭自有軍隊和渠道,他們未必甘心于只限民生交易,很有可能會私自擴大交易范圍,想要監管約束起來,實在太困難。
郗鑒聽到沈哲子這么說,心內其實是有幾分不服氣,沈哲子這番話雖然說的含蓄,但其實還是有幾分看不起他的意思,憑什么淮南可作此想,而徐州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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