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今次變幻壓力實在太大,不獨江北羯奴全線壓下,西面的成漢也是蠢蠢欲動,于湘南、寧州等西南邊陲州郡頻頻有所舉動,所以臺城今次也是不敢怠慢,一俟有了決定,當即便行詔于外,派遣中使直往淮南宣告對于淮南眾將的封賞。
與此同時,臺中也并沒有忽略其余各鎮,借著今次的機會,也是分遣謁者前往各鎮,半是鞭策激勵,半是慰勉犒問。
如今江北各鎮中,除了淮南壽春首當羯奴中路大軍以外,其他軍鎮的任務也都不算輕松。
荊州作為江東固有之分陜重鎮,戰事開始較之淮南還要早得多,甚至可以說從收復襄陽之后,戰斗便始終沒有停止。羯胡方面荊州刺史郭敬雖然丟失了襄陽,但也并未遠撤于后,而是在樊城、新野等地整軍,屢作突刺。同時又有坐鎮關中的石生率領關中之軍出關來援,軍中多有氐、羌等關中諸胡義從助戰。
雙方圍繞著襄陽并左近幾座要塞交攻不止,互有勝負。開始荊州軍雖然未有顯著之大勝,但還是占據優勢的。此前陶侃多有受制于臺中,對于荊州的軍事力量難以投用到極限,可是現在既無太多掣肘,又入手江州為補,因而荊州軍中幾部重要的力量,如桓宣所率之襄樊豪宗部曲、竟陵太守李陽之荊州士家、還有南蠻校尉陶臻所率的蠻部義從,俱都圍繞在襄陽周邊,一直是積極的防守姿態。
不過隨著成漢在西面蠢蠢欲動,數次越境撩撥關防,牽制了荊州軍一部分精力,陶侃甚至從鎮所武昌回鎮巴陵,同時將從子陶臻從前線撤回江陵以震懾蜀人。雖然襄陽前線又有江夏相譙王司馬無忌北上補充,但調度之間還是給了奴軍一些可趁之機,戰線又推至樊城一線。
不過荊州軍雖然是兩面作戰,但其底蘊和實力擺在那里,尚能維持。
與兩線作戰的荊州和剛剛經歷過穎口一戰轉而又投入到汝南戰事中的淮南軍不同,眼下的徐州,反而迎來一個短暫的平靜期。
當然平靜是相對而,徐州眼下也是兩線作戰,一個重點在于郗鑒親自坐鎮的盱眙,此處因有渦口這一并不遜于穎口的淮水入口,因而近畔的洛澗并馬頭戍等諸多戍堡也都是防守的重點。不過受惠于此前淮南軍的城父大勝重創這一路的譙郡石聰,致使這一路奴軍推進并不順利,所以并未有大的會戰發生。
徐州另一處重點便是淮陰,原本是早前郗鑒用作突破的重點目標,但是因為此前沈哲子梁郡北上收復淮南時,順勢拉了徐州軍一把,讓郗鑒得以順勢拿下盱眙,所以淮陰的戰事也就暫時放緩,交由徐州各軍頭圍攻。
但這些人本就不乏桀驁且相互掣肘,沒有了郗鑒的坐鎮之后,則更加沒有一個統一的旗號指揮,因而對于淮陰的戰事遲遲沒有突破。
當然這也不是因為徐州軍弱不堪戰,這些軍頭們雖然各有私計,但其親信部曲戰斗力卻實在不弱,如果能有一個統一徹底的整編,戰斗力還要超過新成軍鎮的淮南軍。
淮陰方面,自來也是奴軍南掠的重點所在,因而此地本身就屯守著大量的奴軍。徐州軍本身就矛盾重重,各自為戰,加之對手也絕非不堪力戰的弱者,能夠維持眼下這個圍而不攻的局面,已經是難能可貴。
早在穎口之戰爆發前,郗鑒便接到了沈哲子關于奴軍軍情的信報。不過對于沈哲子所猜測石堪早已離鎮,淮陰應是內虛的情況,郗鑒還是有些懷疑的,有些拿不準該不該組織一次對淮陰的大舉進攻。
郗鑒并不具備沈哲子和淮南軍那么旺盛的冒險精神,甚至對于淮南軍假道他的防區所取得的城父大捷,雖然心底是有一些羨慕,但是如果是他面對那種情況,應該也不會做出那么冒險的舉動。倒不是膽怯畏戰,而是已經過了冒進以求殊功的年紀,凡遇戰事還是以周全為主,先求無過,再求進功。
奴軍南來在即,渦口隨時都有可能展開大戰。在這樣的情況下,且不說沈哲子只是基于少量情報的猜測,就算篤定石堪已經不在淮陰坐鎮,都要考慮一下奴軍是不是以此為疑兵之計,為的就是將徐州軍一部分軍力牽制在淮陰,讓他陷入兩面作戰的窘境。若是中了對方的詭計,到時候不只淮陰打不下來,甚至就連盱眙都因防守軍力不足而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