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頓足者斬!”
黃權兩肩扛著前方盾甲艱難前行,身后頂盾的甲士雙臂一顫,便有箭枝噼啪噼啪掉落下來。黃權心內不乏氣急,他甚至懷疑江東莫非有箭矢直接生長于密林,怎么就能如此豪奢潑灑?
隨著距離拉近,前陣盾甲不斷撲倒,即刻便有后繼拾盾繼續前行。盡管如此,中箭者仍是不絕,就連黃權自己兜鍪都屢被流矢擊中!然而這一次他親自壓陣前沖,而且箭雨較之初陣也確有削減,雖然仍是艱難,但仍然漸漸逼近前方戰車。
羯胡百戰精銳的韌性在此刻畢露無遺,在這一片利箭破空的聲音當中,突然傳來幾聲突兀的金鐵交鳴,終于有人斬上了戰車!
前陣羯胡兵卒們精神俱是一振,腳下再作發力,終于盾擊聲頻頻響起,大量甲士沖過了箭雨覆蓋范圍!
然而沖到近前,他們才發現高興的太早,戰車前端懸掛擺置的拒馬突刺那是較之箭矢更加猙獰的奪命存在。因為前赴后繼的沖鋒,前陣不乏兵卒猝不及防,收勢不及被后繼者狠狠撞在了拒馬上,突刺瞬間摜透身軀!
“殺!殺!殺!”
黃權此時也是目眥盡裂,再不留力,率著身畔親兵們踩踏拒馬上部眾尸首,直接撲上了戰車。
然而迎面鐵木后盾卻讓人無處下手,心內稍有遲疑,身畔已有數支矛尖槊鋒穿刺而來!
他揮刀一斬,雖然斬斷襲面兩支,但肋間已覺承刺,繼而后背一股大力猛扯,身軀被部眾直拉向后,這才避免腸穿腹破的慘劇!
然而其余兵卒卻無這種好運氣,他們拼了命沖殺上來,結果迎接他們的只是一支支奪魂槍槊!
戰車上,莫仲雖然臂力驚人,但卻技藝不勝,因而手中只持長矛應敵。而其身側胡潤卻手抓丈余長槊,挺鋒刺挑抹掄,當者無不披靡,未盡戰車已經伏尸于前,肝腦涂地!
其余諸多戰車上,也都交戰激烈,雙方刀槍碰撞,而站在戰車上的勝武軍既得地利,又具盾防,廝殺起來,優勢占盡!每每對手昂首還未及挺刺,鐵刃便已經迎頭刺來!
彼此對撞未久,廝殺最猛烈的戰車前已經積尸數尺,血沒過踝!向來驍勇善戰的羯胡兵卒們,此時面對這些戰車竟如大浪拍石,石無寸移,浪已粉碎!
黃權在親衛們簇擁下,屢屢對面前橫阻的戰車發動沖擊,乃至于直接以死尸作盾摔打上去,踏尸上沖,但卻仍被滿眼的刀杖槍槊逼退下來!
他已經不忍再看周遭近況,身軀跳躥騰挪,心念急轉如電,繞陣疾走在身后聚起數百兵卒,終于發現這圓結車陣環中有一稍弱之處,當即便率眾沖上,棄刀奪槊,兩臂驀地一扯,卻見那戰車突然一顫。
幅度雖然不大,但黃權卻雙眸大亮,當即便命士卒們一擁而上,抓住那些刺出槍槊驀地一扯,眾力勝于牛馬,那戰車竟然被拉出戰陣!車上士卒不乏驚恐,應對頓時出了疏漏,繼而便被如狼似虎的羯胡士兵們撲殺上來,霎時間滿車碎尸,血肉橫飛!
“沖,沖過去!”
黃權振槊疾敲,士卒們當即便持刀盾涌入這千辛萬苦才打開的一個缺口,另有士卒撲上近畔旁車想要趁機擴大戰果,然而手臂剛剛搭上槊桿,突然那槊身驀地刺挺出來,不只貫穿此人,就連身后一線四五名兵卒俱被洞穿,數尸掛于槊上,魚干一般可笑!
戰車上胡潤兩手心火辣辣疼痛,方才長槊被執,一時難以抽回,莫仲在后猛以大錘重擊槊尾,他撤手不及,掌心都被擦破。
“好得很!”
胡潤轉頭對稍有拘謹的莫仲一笑,繼而翻身跳下戰車,抓起車尾大錘疾沖向先前沖入車陣內的羯胡。幾名羯胡正在揮刀斬殺近畔兵卒,驀地腦后疾風驟起,繼而便是轟然空白,整個腦殼俱被大錘砸的迸飛!
那碎顱之尸尚慣性一般劈砍數次,才徐徐死寂下來。胡潤卻已無暇關注,嘴角噙著殘忍冷笑,抬腿踹開另一羯奴,掛滿腦漿的大錘復又揮起,這一次直接將近畔一名羯胡頸骨擊得粉碎,那頭顱碩果垂枝一般耷拉下來,左右搖晃!
此時后陣沈云也率家兵沖上,與陣中羯胡短兵搏殺。待到羯奴沖勢扼住,缺口首尾順勢一攏內收,呈現在外陣羯胡眼中的便又是一條完美無缺,令人絕望的戰車防線!
“南賊該死!”
心境喜怒之巔急轉,黃權已經近乎癲狂,此時轉首再往,只見那原本在他眼中分外可笑的車陣防線變得更加可笑。只是這可笑卻非戰線本身,而是車陣外橫陳積壓,滿地尸骸!
“主公,南賊沖營,已經鑿穿前陣!”
一時間還不能接受如此慘烈的傷亡,黃權耳畔又傳來惶急之聲,腦海中已是轟然渾沌,身軀踉蹌片刻,抓住近畔一人手腕,嘶聲道:“牽馬,牽馬,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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