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沈哲子也由之,不作挽留。既然彼此意趣已是悖離,早晚都是漸行漸遠,如今的沈家也不需要仰仗太多虛張聲勢去增加什么影響力。沈哲子也沒有心情強留下這些人做什么思想改造,未來不再接觸、不再來往就是了。如果這些人真的要站在他的對立面去,沈哲子對他們也不會手下留情。
原本三百多人的儐相隊伍,在京府散去將近一半,但整個隊伍卻并沒有因此縮小,反而又壯大了幾倍。那是大量京府人家加入,要跟隨去晉陵庾氏鄉中觀成大禮。畢竟庾條在京府混了那么多年,乃是隱爵的開山祖師,這點人面還是有的。
幾千人的龐大隊伍浩浩蕩蕩出了京府,一日后便到了庾氏鄉里。
如今庾家在晉陵的老宅早已經不同于沈哲子第一次前來的模樣,得益于庾條大量的資財投入,整個家業都是滾雪球一般的壯大,雄踞鄉里,并不遜色于扎根于此幾代數百年的舊家。
諸多賓客,自然有庾家兄弟出面去接待。行到這里,沈哲子的任務也算完成,不再去湊熱鬧圍觀大禮,而是與三五友人離開庾家大宅,往其家別業去見一見久不得見的庾彬。
庾亮死后,幾經周轉,最終歸鄉安葬。庾彬等幾兄弟便筑廬在父親墓旁,深居服喪。
對于沈哲子的到來,庾彬也是驚喜,迎出莊園數里,彼此見面,還未開口,早年都中聚在一起無憂無慮的日子又涌上心頭,心內百轉千回,已是潸然淚下。
庾亮的死,沈家難辭其咎,乃至于就是沈哲子親自下令,親眼見證。老實說,在見到庾彬的時候,沈哲子是不乏愧疚。但這份愧疚終究只能長埋心底,希望來日能夠在庾彬兄弟身上做出補償。
兩年多時間不見,庾彬的模樣較之記憶中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體形更顯挺拔,氣質也更加沉靜,少了許多少年人的浮躁,恍惚間能由其身上看到些許庾亮的影子。
“久來不見,道安你雖然喪居獨處,但卻沒有頹志毀形,形容雅度俱有增長,使人一見之下,難免追慕故中書風采,實在不負舊知殷望期待。”
沈哲子上前拉住神色略顯激動的庾彬手腕,感慨說道。這一番感慨,倒也不是作態。庾彬是他早年在都中難得能彼此親善的朋友,而他也真的是對庾彬不乏關懷,在兵亂之前便力勸安排庾彬離都,沒有步上原本的舊塵命喪都中。
“旁人若是這么說,我尚能沾沾自喜。可是維周道來,實在讓我汗顏。往年都內浪蕩友人,如今維周已是長鳴于世,名冠同儕,可是我卻……”
講到這里,庾彬眼眶不禁又微微泛紅。往年彼此結交,他雖然對沈哲子沒有什么冷眼,但往來之間也是存著關照提攜的念頭。可是現在,他自失怙養不說,常年喪居于家,彼此之間的際遇已經是翻轉過來,且有了大到難以想象的差距。
“我不過早行一步,來日不乏大用之年,道安你名門名父之后,何患時人不知!來日除衰歸都,我當與你攜行,即便前途多難,守望相助,大步跨過!”
沈哲子安慰庾彬幾句,然后便入園去拜祭庾亮。
站在庾亮墓前,沈哲子心內也是諸多感慨,三起深拜,態度肅穆沉重。
其實說起來,庾亮這個人或有諸多不是,但是對于他們沈家是有大恩的。如果不是得益于庾亮的關照,沈家不可能那么快走出王敦之亂的陰霾。雖然彼此也是各取所需,但最終庾亮死在沈家手中,對于庾亮,沈哲子心內始終有一份虧欠。
但虧欠是虧欠,即便再來一次,沈哲子仍然會做出這個決定。對于庾亮,他能夠償還的就是走得更穩,做得更好,將庾亮未竟的功業用自己的方式完成,集權備戰,光復神州,讓漢統王業再次屹立于當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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