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所見《世說新語》包括許多閑談野史,記載了很多有南人往中原去,而后便被人問道你們吳中可有這樣?可有那樣?那種語氣所帶著的心態,分明還是將江東看作未開化的蠻夷之地。而且并不只集中在這個年代,哪怕到了南朝,文化上已經有所反超,南人北上仍要面對此類刁難。
思忖許久,沈哲子還是覺得放貸這個事業不能暫緩,頂多找兩個代理人出面。憑什么太保可以開酒樓,就不允許駙馬放利錢!雖然太保這酒樓所獲也是貼補了臺資用度,可是駙馬放高利貸那也是為了北伐而添磚加瓦啊!況且,有了貸款活錢,興許這酒樓生意還能更好一些!
相對于沈哲子心情輕松,甚至還有閑心算計如何牟利,孔混則要顯得有些緊張或者說心虛。
他熱情的招呼沈哲子飲食,自覺得鋪墊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干笑道:“駙馬非常之人乃行非常之事,方一入臺,即刻便讓臺中風動啊。眼下各位臺輔們對于王散騎究竟該不該任于會稽,都在爭論不休。”
沈哲子聞后便笑了笑,說道:“我也是當職思任,做自己該做的事情。既然世兄道此事,不知你覺得王散騎是不是會稽內史的良選?”
孔混聽到這話后,笑容便流露出些許尷尬,擺手道:“我本非典選之任,又不是公府正選,這種事情,怎么好置喙。”
其實看到孔混的神態變化,沈哲子大約也能猜到他今天為什么來見自己,聽到這話后便說道:“臺用兩千石,本就是公事國事,國人皆可有論。況且,會稽又是世兄鄉土。說實話,若非身負典選之任,我又哪敢為會稽鄉人舉薦什么良牧。眼下也是庭內閑話,我倒想請問一下世兄對我這舉薦是何看法?”
“既然如此,那我便斗膽試。”
孔混聽到這里,本身也有些按捺不住,于是便說道:“若以人望諸事而論,王散騎自然是當然之選。況且,散騎閑居良久,會稽又是虛置待選,彼此相合,也是得宜。我只是詫異于駙馬舉薦散騎,可謂有古賢遺韻。”
沈哲子聞后只是笑笑,并不多說,如果說此前還是懷疑,現在聽到孔混這么說,已經可以確定對方的來意。
果然過不多久,孔混便又說道:“今次來見駙馬,其實也是有一事難決,想要請教。日前王散騎書至舍下,想要辟我為其功曹。我也是久不歸鄉,若能歸鄉任事,可慰思鄉之渴。不過散騎究竟是否當任還在兩可,況且也不知他入郡后將要如何為政,因而心內實在遲疑難決,不知駙馬可有教我?”
雖然沈哲子已經猜到王彬應該會招募如今在都中的會稽幾家作為屬官,用來打開會稽的局面。但是聽到孔混居然被辟作功曹,沈哲子還是不免略有詫異。
原本會稽內史是作為刺史一類的配置,屬下除長史之外,尚有八大從事作為主要屬官。可是現在因為有了東揚州的存在,所以會稽便降格為尋常內郡,內史之下有郡丞作為副手,而功曹便是僅次于郡丞的第二號屬官,掌管郡內官員的任用和升降。
王彬懂得拉攏會稽清望人家,這一點沈哲子并不感到意外,畢竟也是久經浮沉,如果連這一點政治智慧都沒有,那是白混了。可是居然連人事權都愿意與會稽人家分享,那么可見其謀求外任的決心之大,是誓在必行,而且一定要有所建樹。
孔混望著沈哲子,神情不乏忐忑。雖然他不算依附于沈家,但是能夠在臺中得到看重,也是多賴年前追隨沈哲子的舊勛,算是沈哲子半個故吏。
王彬此去會稽,明眼人都看得出將要對沈家不利,他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還擔任王彬屬員,不免有助紂為虐之嫌。可是做大郡功曹對他而也是一個極大的進步,有了這樣一份履歷,他是內外任遍,日后便可以作為兩千石備選。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未免有些可惜。
“王散騎此去會稽,應是懷有大抱負。只是鄉中自有人情,若由其置劃,未免不美。我是想著,如果能追隨而下,必要時座前進襄正,也能避免許多不必要的沖突。”
孔混這么說著,心里不免有些發虛。
沈哲子垂眼片刻,抬起頭來后兩眼灼灼望著孔混,正色道:“王散騎既然要謀大郡,何以如此小覷鄉人?世兄之才,我自深知,郡丞綽綽有余,何以止得功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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