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起行向太保官署,沿途中也看到許多人匆匆回來臺城,各自神情都有幾分凝重,顯然都是心事重重。
待回到官署時,王導便發現有許多人都已經聚集在此,諸如諸葛恢之類。在見到王導時,他們都是一臉好奇望過來。
這些人可以說是青徐人家的中堅,往常或許聯系并不緊密,但一旦遇到什么變故,也都會湊在一起通個聲氣。
他們之所以好奇,那是因為原本都覺得此事與他們無關,不過是看吳中和丹陽人家吵來吵去而已,興之所至或許可以發聲拉個偏架。可是現在看來,他們似乎是想錯了,幾個兇徒居然死在廷尉,這是幾個意思?
莫非太保也看著吳人在建康太活躍,想要插手打壓一下那些吳人的氣焰?又或者借此整頓一下都中整體的情況?事情發生在廷尉,卞敦是難辭其咎,要付出一位九卿高官為代價,太保所圖不小啊!
看到眾人詢問的眼神,王導張張嘴卻沒說出話,倒不是不知道該說什么,而是羞于啟齒啊!
蔡謨見狀后,先看了王導一眼,然后才開口道:“卞仲仁居于其任,卻發生這種不該發生的疏忽,委實失職。不過他也終是壯烈門第,舊日鄉人。稍后議事時,還請諸位善施援手,不要讓場面太難看。”
一些反應慢的,聽到這話后還在思索深意。而類似諸葛恢等人,聞之后旋即便皺起了眉頭,這叫什么事兒!
相對于太保官署的氣氛壓抑,臺中其他區域則要活躍一些。
將作大監本屬少府,南渡中興以來并不是常職,只有在遇事時才會設立。沈恪能夠出任將作大監,時下而已經是一個顯職,等到事后論功,必然也是無愧九卿。所以,如今他在臺中也是有一座獨立的官署。
如今在沈恪的官署內,大大小小也聚集了二三十人。
以往吳人若非特別清望人家,其實是不怎么樂意在臺中任事的,一來擔任不到清要顯職,往往都為鞭下吏,二來遠離鄉土,沒有親友幫襯,升遷也是無望,遠不及在鄉中任事從容快活。
但是隨著今次亂事平定,這一風俗卻得到改變,大凡有資格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挑選一些族人安置在臺城。盡管都不是什么要職,但起碼人多勢眾,如果在臺中遭遇了爭執,吵起架來一人一句也不怯場!
這么一群人湊在一起,各抒己見,場面紛亂成什么樣子可想而知。有的人在痛罵丹陽人家無理中傷構陷,有的則在憂心忡忡的猜測青徐僑門人家是何居心。
眾人還在議論紛紛之際,沈牧自外間大步行入。他從都南工地上趕來,衣衫上滿是塵埃,入門后環望眾人一眼便不滿道:“諸位是要做什么?為何要將資貨物料封存,不許匠人再取用?眼下都南已是生亂,諸多流滋生,若沒有個說法,將要彈壓不住啊!”
眾人聽到這話,便紛紛望向沈恪。他們也都是從沈恪這里得了通知,所以才勒令各家產業收好物資,乃至于隨時押運離都。
“二郎你叫嚷什么?這都不是你該操心的事,既然物料供應短缺,那索性就停工罷。讓那些將人勞役各自歸去,趁機休息一下。”
沈恪擺了擺手,渾不在意道,他也是接了沈哲子的通知才這么做。現在兇徒死在廷尉,已是死無對證,對方還不知會有什么攻訐,鬧出什么亂子。哪怕為了鄉人財產安危計,也該有所防備。
“可是,哪里是短缺?各處倉房都是滿盈,這要是貽誤了工期……”
沈牧近來天天蹲在工地,滿腦子都是想著趕緊完成任務好換一個新的職事,因而對工事也是緊張得很。不過他總算也是沒有太遲鈍,話講到一半便皺眉道:“莫非時下都南那些傳是真的?因為臺臣反對,朝廷將要罷止工事?是不是那個被暴民毆打的薛姓人家不肯罷休?”
其實眼下都中的鬧騰,還都只集中在臺城,底層民眾根本不知道這兩日已經發生了這么多大事。哪怕是沈牧因為在都南,消息也都滯后得很,只是偶爾聽人說起有位臺臣被毆打,所得消息也是失實的嚴重。
“他有什么不肯罷休?這種狂妄語之輩,何止該打,更是該殺!可問題是,人不是我們打的,卻被人栽贓,如今兇犯也死在廷尉監,已是死無對證……”
有鄉人忿忿道:“廷尉卞敦是什么路數,大家誰不心知?做出這等劣事,他們打得什么主意?我等鄉人也是忠義之徒,拳拳報國北上建康,難道就是為的要被人栽贓?此事不能沒有一個說法!”
聽了良久,沈牧也漸漸勾勒出一個事情的大概,待明白沈哲子居然被人這么污蔑,心中已是氣急,當即便要往外沖。沈恪唯恐他再出門惹禍,連忙讓人拉住了他。
太保召人臺中議事,但卻遲遲沒有確定時間。臺城內人越聚越多,各自都聚成一個小團體針對近日之事議論紛紛。
在臺城內草草休息了一夜,其實許多人都是夙夜未眠,可是等到天明出門一看,卻發現整個臺城都已經被宿衛團團包圍,一副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眾人心內不免驚駭,還來不及作出反應便被通知速往太極前殿議事。
一時間,懷著忐忑的心情以及各自的算計,眾人都紛紛轉行向太極前殿。這會兒在如此緊張的氣氛之下,即便彼此相看兩厭,也都不敢再隨便說話,各自噤聲,免得招惹到什么無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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