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聞后則搖搖頭,笑語道:“實不相瞞諸位,朝廷能夠開出這一個口子,我家也是爭取良久。如今是因為宮苑亟待修建,條件才會優越一些,日后再有工事,不可能會有這么優厚。我也是抓住這個時機,優先推薦鄉人。”
眾人聞后不免有些失望,丘家那個老者丘澄開口笑道:“能得這個機會,我等已經要多謝駙馬運籌之勞。若再不知足,那實在說不過去。”
聽到這話,眾人也都紛紛點頭,不再強求,轉而多謝沈哲子帶契之情。
沈哲子見狀后便又笑道:“諸位倒也不必灰心,如今京畿這個模樣,來日肯定也要大舉營建。諸多工事雖然不能再盡屬鄉人,但工事浩大,諸位也可以盡力爭取啊!”
聽到這話,眾人眸子都是一亮,紛紛問道:“倒不知新都要用工幾何?”
這一次不用沈哲子作答,庾條已經在席中笑語道:“這一點臺中尚未有定論,駙馬倒是有建策,來日新都營建合共三十六坊,每一坊深闊不遜一城!”
說著,庾條便將更細致的構建圖紙分發給眾人傳閱,眾人將這圖紙捧在手中,仔細觀閱之后再閉目想象,不免都心折于這份構想之宏大,簡直就是江東之未有!原本他們還擔心工事太少爭搶不到,現在看來,就算他們輸盡家資都不可能完成工事啊!
“這僅僅只是一構想而已,臺中是否通過還在兩可之間。就算來日要一一營建,也非一蹴而就之事。總之,還是做好眼下事最重要!”
沈哲子又笑著對眾人說道,他之所以早早拋出一個整體的規劃,就是為了給人描繪一個宏大前景。假使未來的都城會是這么大規模,那么他們先期的投資回報前景也是巨大!
京口那個龐大市場形成,一方面是北地的戰亂,一方面是京口得天獨厚的地理位置。雖然建康這里時常并不算小,但是與政治合流太密切,錯綜復雜之處尤甚于別處。
如果強硬的沖進來與人爭搶,不止會加劇矛盾,而且內耗會極大。那么不如干脆直接把市場做大,讓每一個入場者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而且這樣一個耗日持久的工程,不止會讓建康城更加活躍,更能把江東的人力物力集中于此,屆時也好往江北吸引。
原本吳中的錢糧之類,要運去江北支持江北的經營,單單路途就極為遙遠,現在有了營建新都這個工程,以建康作為中轉站,可以節省大量的消耗。而且沈哲子的目的還不只是吸引吳中物力,像是荊江之類的豪族,也都打算次第吸引過來。
這種以政策吸引民資的手段,在后世并不罕見,哪怕在時下,其實也都有例可循。往常江東或是天災或是人禍,朝廷中樞用度不足,往往要各方豪族捐輸,或是許以官位,或是給予其在地方上蔭蔽人口和土地的特權作為交換。
沈哲子不過只是換了一個方式而已,置于一個統一的規劃之下。
爛船也有三斤釘,東晉這艘破船雖然顫顫巍巍,但也不是全無價值。就像后世許多公司破產清算,債務剝離,產業分拆之類,許多效益不錯的產業一旦脫離原本的構架,反而能爆發出極大的潛能。
沈哲子所做的這些,其實也是類似。如今的他,并沒有掌握全局的能力和資歷,但可以掌握一個方面。以營建新都這一個目標,來梳理構架起一個資源的集合渠道,繼而引導這些資源往何處去投放。
北地的糜爛不是頃刻之敗,是積累了百年以上隱患的一個集中爆發。而想要北伐收復故土,也絕對不是一戰或者幾戰之功,一支強軍、一個權臣,這樣的組合太單薄。
旋進旋退,這樣的拉鋸只是讓北地反復被蹂躪,元氣更加損耗。要知道北伐所面對的敵人不只是如今占據中原之地的羯胡,還有后繼的鮮卑幾個部族。用最少的消耗干掉羯胡,這樣才更有底氣去面對更兇狠的敵人!
經過了在沈園這一場談話,吳興這些人家都加快了錢糧的調度,修建宮苑的工程也正式開始。
這一天,謝奕入府拜訪,同時對沈哲子發出了邀請。看來經過反復的權衡后,謝裒也終于做出了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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