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沈哲子由苑中直接去參加朝議,落在一些人眼中,自然又是一番感慨。
王導趕在朝議之前見了一下沈哲子,針對那個營建新都的計劃提出了幾個疑問。
其實從內心而,王導并不主張大修建康城,倒不是出于什么派系之見。他執政向來秉承鎮之以靜,如果動作太大,會讓局面變得更加復雜,難以操控,任何一點疏忽都足以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
彼此理念和主張不同,沈哲子也很難說服王導。說實話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如果他這個構想付諸現實后,未來局勢會產生怎樣偏差。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如果不能趁著蘇峻之亂蕩起的余波有所動作,按照王導那一套,就算能緩過眼前,但局勢很快又會變成一潭死水。
關于這個問題,彼此都沒能達成共識,那便擱置不談。王導轉而起眼下,微笑說道:“駙馬都南賑災,剛柔并施,緩急從容,這么快就構架起綱領,足以顯出賢能。來日歸臺,我是希望駙馬能為臂助,只是不知道駙馬屬意如何?”
這已經是王導第二次直接招攬了,沈哲子聞后便回答道:“太保秉政,不遜管子。能得太保耳提面命,悉心教導,這是晚輩榮幸,不敢有辭。只是都南十數萬丁口,不敢輕置,還請太保能善予關照。”
關于難民的安置問題,王導近來也在苦思。
沈哲子雖然全權處理賑災事宜,但事關十數萬人的安置問題,其實還是要決于臺中。換之,如果王導一定要將這些鄉民遣散歸鄉,沈哲子其實也是阻止不了的。
聽到沈哲子這話,王導也沉思起來,半晌后才問道:“駙馬前日遞入奏書,我已覽過幾次……”
“實際情況是,形勢惡劣較之奏書所還要嚴重得多。”
日前沈哲子殺掉一批蠱惑難民之人,這么大的事情自然要奏入臺中。他殺人除了泄憤立規矩之外,其實也是將姿態擺出來給王導看。今次救災,吳人是出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不可能白白給京畿各家做工,花了那么大力氣救出來的災民,轉頭又被其他人家蔭蔽。
以往吳人在政治上的弱勢在于,根本沒人能夠在時局中代表他們的訴求,只能間接去影響,被動等待一個結果。沈家崛起,自然而然填補這個空白。
聽到沈哲子態度仍是堅決,王導微微頷首,不再多。即便再作更深溝通,他也不會跟沈哲子談,即將歸都的虞潭,或者說直接對話沈充。彼此各交底線,互相試探最終達成共識,才能決定那些難民最終處理事宜。
今天朝議的內容大同小異,唯一掀起的高潮就是新任將作大匠沈恪建議重修宮苑,很快便得到了許多人的贊同。反對聲也有,畢竟國庫乏用乃是事實,但此一類聲音剛一拋出,便被更多的不同聲音所淹沒。
往往這一類的事情,都要交由中書反復商討,大半個月內能決定出來已經是效率奇高。但是沈恪拋出這個議題,不到一個時辰后,結果已經決出。如此干脆利落的議事效率,讓許多與會者都大感詫異。
朝議最終結果是,皇帝并皇太后等暫居別苑建平園,以丹陽紀睦為督造大臣,假節,營建宮苑,將作大匠沈恪加任給事中,隨駕備問,共同督建。庾條擔任倉部郎,負責籌措工料,統籌匠戶。會稽孔混轉任散騎郎,護軍府督護,征調都內三萬丁口共為營造。
接下來幾天,沈哲子也是忙碌得很,萬事開頭難,營建宮苑作為營建新都的起手工程,也是樣板工程,雖然準備了很長時間,但一旦正式開始,諸多事務也是千頭萬緒需要處理。
勞役的征用倒是簡單,只需要將建康南郊那些民營中的幾座營壘開拔到覆舟山下。但大量物資的調集征用,以及各項工程劃分和利益分配卻是忙碌得很。包括沈克在內的商盟中人大量北上,晝夜商討這些問題,以至于被都中人家戲南貉北掠。
手頭上諸多事情分派下去,沈哲子剛剛得以清閑,溫嶠的兒子溫放之又登門拜訪,沈哲子這才想起來早先溫嶠說過虞胤出任瑯琊郡之事。稍得清閑,他也確實需要放松一下,于是便決定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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