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考慮大是大非的問題,單純從自家的利害而,遷都也不是一件好事。沈家對吳中最大的貢獻是帶領鄉人們爭取并且建立起來吳人自己的軍隊,假使遷都成功,那么倡導遷都的人在吳人當中將會獲得極大名望,一舉壓過沈家已經獲得的榮光。并且,沈家將不得不承擔起來日或會發生的內戰壓力。
所以,沈哲子現在與王導是殊途同歸,雖然立場不盡相同,但目標卻是一致。王導現在強硬不起來,那么也只能由沈哲子擔當起這個責任。
話說到這一步,沈哲子也不再隱瞞自己的意圖,便在車上對王導建議道:“行臺本為平亂權宜之立,如今亂事將定,皇太后陛下也不宜久留都外,致使令出多門,不利于局面的穩定。晚輩覺得,何時往行臺去迎接皇太后陛下,也應在近日決出了。”
世事就是這么吊詭,皇太后離都是沈哲子一手策劃布置,現在則又急著將人迎回來。早先他家是光腳不怕穿鞋,一心只求上進。現在已經成為時局中重要一方,則又不得不考慮秩序的重建和維護。
“所以剛才我向維周道該請陶公入都了,如今他乃是平叛大都督,他的意愿如何才最能說服別人。”
王導也微微頷首道,召陶侃入都不是一件小事。他如今雖然是建康城內權柄名望最高,但其實如今都中最重要的權力還是掌握在沈哲子手里。
盡管沈哲子已經退避到石頭城,頗有功成身退的架勢,但眼下還有許多事情要仰仗沈哲子幫忙,所以王導也不能越過沈哲子直接內召陶侃。陶侃一旦入都,職權上自然而然就覆蓋了沈哲子,等于直接繳了沈哲子的大權。在行臺沒有正式撤除、皇太后等人歸都之前,王導就不能忽略沈哲子的感受。
而且,陶侃大軍逼近京畿之后,只是駐防于外,其本人并沒有主動請求入都拱衛坐鎮。可見,陶侃眼下也是極有分寸,乃至于顧忌。對于王導而,許多本質都可以透過表象看到。陶侃的顧忌所在自然不可能是沈哲子這個小輩,沒有直接入都,應該是已經與東揚州的沈充達成什么約定或者說默契。
在這樣一個態勢下,王導自然不可能再枉做壞人,拉攏陶侃去打壓一個小輩。況且,他也未必能爭取到陶侃的支持。國事之外,以陶侃這個年紀,考慮更多應該還是后嗣問題。而在這個問題上,他能給陶侃提供的幫助力度,并不會比沈家大上多少。
可惜了那群不能明辨事實,妄想去借陶侃之勢以打壓沈哲子的臺臣們。這些人只怕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等人好好在荊州軍內待著,為何就被驅趕歸都,轉頭就落入了剛被他們得罪的沈哲子手中!
在這件事情上,王導也是受惠一方,那些臺臣被困在石頭城,耳邊沒有了聒噪之聲,許多事情處理起來都方便得多,少了許多無謂爭執。畢竟,他要盡快穩定京畿形勢,必然會損害到這些臺臣人家的直接利益。如今那些人還被困在石頭城里,沒有了頭面人物出頭,這些人家也不敢過分抵觸。
隊伍正前行之際,前方突然發生一陣騷亂,有幾人自斷墻后翻躍出來,撞開一隊宿衛兵士的阻攔,直接沖到了車駕之前。
“保護太保、駙馬!”
沈哲子的親兵們見狀,紛紛撲殺上前,殺機畢露。
“不要誤會、不要……我是駙馬故人,絕不敢害駙馬……”
眼見刀兵即將臨身,當中一個年輕人忙不迭舉手揮舞,以示并無兵刃,繼而便被撲倒在塵埃中,對著車駕大喊道:“求駙馬見我一面!我是丹陽張沐……求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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