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子聞后也是默然,他家雖然借此戰事而崛起,他也憑此創建大功,但說實話,他對戰爭仍有一種本能的厭惡,尤其是這種沒有任何意義但卻又難以避免的戰爭。
“有一事我想請問維周。”
沉默片刻后,王導突然又開口說道。
“太保請說。”
沈哲子連忙說道。
“我想請議遷京口人丁以充京畿人實,維周認為是否可行?”
沈哲子聽到這個問題,不免一愣,沒想到王導居然會跟自己商議這種大事。且不說他根本沒有資格商議這種級別的事情即便是有,也沒有立場跟王導討論啊。
他下意識望向王導,而對方只是用征詢的目光望著他,并沒有什么試探的意思。
沉吟許久之后,沈哲子才緩緩說道:“晚輩倒不覺得有此必要,誠然京口流人眾多,建康眼下空虛也是事實。不過鄉人人心所念卻不可不慮,南北雜處,怨望諸多,稍有不慎,或就釀生大禍。況且流人遷徙安置,所耗甚多,眼下之物力未必足用啊!”
“是我短視了,失于急躁,罷了,此事不必再議。”
王導聞后,臉上不免流露出些許失望,倒也沒有再堅持自己的想法,似乎真的只是隨口一問。
沈哲子相信,王導不會不明白自家和庾家在京口經營的基礎。況且就算沒有這些,京口也不是青徐高門的勢力范圍。誠然京口地近淮北徐州,但是青徐僑門中的高門過江伊始便在建康立足,并沒有在京口有所經營。
王導這個提議,或許真的只是出于充實京畿而考慮。沈哲子如果贊成并助推,可以順勢將京口的經營延伸到建康。但南北鄉人的亂斗不得不考慮,如果無視,小民也能滋生大亂。
況且,建康不是沒有人,只是不好查出來而已。每逢戰亂,便是世家大族大肆招攬蔭庇人口之時。這個現象,是善是惡不好評判,朝廷在戰亂時無力庇護民眾,大族們承擔了這個義務,只是從此后這一部分人丁不再為朝廷所掌握。
朝廷的土斷政策之所以褒貶不一,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大族出力保護下一部分人丁,轉頭朝廷用政令再劃歸國有,某種程度上而,近似耍流氓。
王導是不可能支持土斷的,這應該也是他的底線之一。所以寧可動念遷置京口流民,都不想與大族爭奪人丁。
“對了,維周可知南面戰事進行如何了?”
略過此節,王導又問道。
沈哲子點點頭:“吳縣王使君已經擊破韓晃,韓晃殘部逃竄至故障被東揚軍擒獲。蘇峻蹤跡也已經被發現,諸路大軍正在宣城境內圍剿,應是敗亡未遠。”
“這就好,江東總算又要得到安寧。看來,也該請陶公入城了,商議如何前往行臺迎駕。”
王導聽到這話,神情便振奮起來,可見心情不錯。他眼眸一轉,又望向沈哲子:“戰事將定,來日維周可有打算該往何處?”
沈哲子聽到這話不免一愣,王導居然關心起他的前途來了。不過沈哲子也知道,眼下他這個獨立領軍,只是戰時權宜之計,事后必然是要裁撤的如果入仕,最大的可能就是入朝擔任臺臣,再長上兩年身體。
“晚輩年齡尚淺,鄉議未入。今次急于國難不得不厚顏而處非分,事后自是封印還節,歸鄉安處。”
“維周這么想可不對,你有才大當大用,若是肥遁歸鄉,那是三公失職啊!我倒有意請維周入太保府為任,不知維周你意下如何?”
看到沈哲子張口欲,王導又笑語道:“此事確是一時難決,維周你也不必急著答復我,記在心里,考慮好了再來道我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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