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調雖然不高,聽在林祿耳朵中卻如一聲驚雷。抱歉什么?自然是抱歉要將他家一路為難到底,以借此扶植閩中其他人家來瓜分他家產業!
如此不留余地的逼迫,讓林祿有些無法接受。他也是歷經中原動蕩,跋山涉水南遷后又在一片荒蕪中經營其蔚為壯觀的家業,豈會甘心受一小兒逼迫!
因而,林祿當即便變了臉色:“既然商盟已有謀劃,那我家入或不入倒也無甚區別。”
“林公何必執于意氣,商賈之道,和氣才能生財。閩中物產地利有幾多,相信林公比我要清楚得多,絕非眼下這些南遷人家能夠瓜分殆盡。本是綽綽有余之資,又何必諱于旁人爭利。”
沈哲子耐心說道:“林公手中這一份章程,乃是為吳中商盟人家所定。至于閩中人家,鄉土不同,風物不同,自然也因事因地而異。誠然各家入盟后,要先供商盟集貨。但各家有所需,商盟自然也要竭力相助。”
“我不妨與林公這么說,無論尊府在閩中有多大規劃,所需人力物力幾何,商盟盡數都能滿足!大湖沸湯便在眼前,若還吝于與人分瓢共飲,這實在不是智者所選。尊府若入了商盟,背后乃是整個吳中,從此后不再勢單力孤!”
講到這里,沈哲子頓了一頓,見林祿臉上忿忿之色已經漸漸淡去,然后才又說道:“終究家業攸關之事,林公大可不必急于答復,若有閑暇,不妨走訪一下京口、吳中,看一看商盟氣象,再作出決定也未遲。只要能在歸鎮之前給出一個答復,無論是否,我家與尊府之事都該做一個了結。”
盡于此,便也沒有繼續談下去的必要,林祿在沈哲子這里得到了許諾,心事重重的告辭離開。眼下距離年關尚有一段時間,他在都中也沒有什么迫切要做的事情,索性真如沈哲子所,直撲京口而去。
見過了林祿之后,沈哲子也了卻一樁心事。是否加入商盟,要留給林祿自己去決定。嘴上話說的再漂亮,終究還要眼觀實際,若林家真的一意孤行不愿加入商盟,那也只能用商盟的力量將其家肢解了事。
不知不覺,便到了新年。
沈哲子本不是一個過于追求儀式感的人,加之在建康城內諸多事情要忙碌,單單每天幾個工地來回跑,便忙得腳不沾地,感受不到絲毫新年的悠閑樂趣。只是每每回到家后,看到家里又添了一些喜慶布置,便知距離年關越來越近了。
興男公主越來越喜歡經營屬于他們兩人的家苑,每天除了在家里絞盡腦汁思考該怎么布置之外,一有女眷客人到府上來,便拉著旁人征詢意見。單單府邸前的儀門,在這個臘月里就被換了十幾種包裝,而且還沒有達到小女郎心目中的完美程度,改建仍在繼續進行著。
新年之前,沈哲子返回吳興一趟,祭祖之后,才與老爹又一同返回建康,準備參加新君登基并改元大典。
為了給小舅子撐場面,沈哲子也是緊急調集一批財貨物資,在少府宮室監之外打造了一批副禮禮器,進獻內苑。這些禮器雖然不是盡數吻合古禮,也不能用于大典正日。但在大典之后的諸多慶祝場合都要用到,屆時小皇帝要用來賞賜與會群臣。
本來這也是緩解苑中內帑財政壓力的好事,但卻又差點氣得庾亮翻了白眼。因為在這些禮器的隱秘部位,統統銘刻一行小字“南苑承詔御制”。
南苑就是沈哲子在秦淮鹽市新建的商城名字,為了蹭新皇改元這個熱度,他也是煞費苦心。承包下來工程之后,一直拖延工期,等到大典臨近才交貨。負責檢點的少府官員們自然察覺到這一點異狀,也是急得不得了。這一批用來賞賜的禮器足足有上千件之多,短短幾天時間內怎么能再重新打制一遍。
于是少府這些官員們一邊在心里咒罵沈哲子,一邊集結眾多掾屬翻看諸多古籍禮書,總算整理出來一套此舉并不逾禮的說法,留待臺中問責的時候再拿出來應付過去。
于是,沈家南苑還未開業,眾多臺臣權貴家里已經全都用上了南苑奉詔而制的器具。這一個廣告成本雖然高了一些,但效果也是無可比擬的,順便還給公主漲了面子。
當然,這還不是沈哲子布置的全部。等到南苑正式開業的時候,他還會高價回收這批禮器里面有特定造型的幾種,屆時還會有真貨假貨之爭來彰顯南苑技藝的精妙,再帶起一波熱度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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