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此,這些產業的收入居然還能這么豐厚,可見先帝對興男公主的鐘愛之切。大概是擔心公主嫁于他土豪之家,沒有一個豐厚的妝奩壓身,或會少了底氣。可是先帝應該也沒想到,他選中的這個女婿如此不要臉,吃軟飯吃得毫無心理障礙,根本就跟公主無分彼此。
略加沉吟后,沈哲子吩咐刁遠準備幾份書函送往少府,讓他們準備一下,自家近期內就將產業接手過來。換了自家人掌管這些產業,收益應該還會有增加。但沈哲子仍然不滿足于此,他打算將這些產業整改一番,結合自家的優勢,在建康鋪開一個攤子。
不知不覺,便到了掌燈時分,前庭里又傳來悠揚樂聲。一般沈哲子不得閑的時候,都是任球和沈沛之幫忙招呼那些客人。建康城內別的沒有,閑人最多,只要他家開宴,必定賓客滿堂,已經成了都中一個小有名氣的交際場所。
如今在都中,名氣比較大的宴會場所也不少,比如瑯琊王氏的金梁園、既為軍用又是勝跡的城南新亭、東吳舊苑的小長干西園等等。這些地方常年都有人流連宴會,既是文化的一個標尺,也是政治上的風向所系。
沈哲子維持這么一個小圈子花費已經不少,更無理由半途而廢,他打算等到年后便轉移到修筑成的秦淮園墅中,至于園墅的名字都已經擬好,就叫“沈園”。免得再如現在這么尷尬,人去何處集會,只能說是丹陽公主府,頻頻喚起他所剩無幾的羞恥感。
考慮完這些之后,沈哲子才行往前庭,途中卻看到劉長苦著臉站在那里說道:“郎君,紀郎君在前庭又要發狂了!”
沈哲子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還有紀友這麻煩沒有解決。他先問了問紀友眼下情緒如何,確定這家伙已經不再似最初那么癲狂,才吩咐道:“請紀郎君來東柳院見我。”
自家這些院落名字都是興男公主冥思苦想擬定,聽這名字就知小女郎實在沒有多少雅趣,平時沈哲子都羞于在人前提及,只在家人面前才這些名字。
過了小半刻鐘,紀友狠狠行入廳中來,指著沈哲子咬牙切齒狀:“沈維周,你還有臉面見我?”
沈哲子也知這會兒實在不好過分觸怒這家伙,站起身來陪著笑臉道:“文學恕罪,我之所以為此,也是有些苦衷,文學要不要聽我解釋一番。”
其實到了現在,紀友心態也漸漸平和下來,他知沈哲子向來都是謀而后動,既然為此,必然會有能夠說服自己的理由。但一想到這些事都是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完成,便又禁不住怒火上涌:“即便你有苦衷,為何不先知會我一聲?”
“我若提前說了,文學你就愿意去曲阿就任?”
“不會!”
紀友回答的也坦誠:“危邦不入,亂邦不居。曲阿乃是丹陽名列前茅的亂土,我怎么愿意去那里任職!雖然我也不乏愿立事功之心以維系家聲,但自問才能尚不足善治此鄉。若只陷我一人也倒罷了,若因我之愚鈍連累到大父身后之名,我才真是有罪!”
“所以,我索性先不與文學此,畢竟我也不能篤定能成。但文學對于曲阿,倒也不必過于心驚。此地雖亂,若抽絲剝繭拋開表象,無非是南北鄉人寸絲之利爭執不休。若能使其安居樂土,糾紛自然能漸漸平緩下來。”
“寸絲之利?萬人寸絲,連成千匹錦緞,若真那么好解決,為何遲遲不能平復下來?”
紀友仍是搖頭嘆息道,覺得沈哲子考慮過于簡單。
“鄉人寸絲之利,于士人而卻是陰謀發端。以此寸絲得失而始,讓人心生諸多忿念,積忿成怨,繼而又成生死之仇。”
沈哲子并不諱曲阿的形勢紛亂乃是利益所涉的各家推波助瀾、煽風點火的結果,期望借助這些小民集眾之怨來維系自家的鄉土利益。其實說到底,這些貧苦鄉人們有什么可爭的?誰家凌駕其頭上,都是那幾頃薄田勉強糊口而已,縱使舍命相搏拼出一個結果,于他們本身而也是無加無減。
紀友聽到這話也是默然,他家于丹陽,對于曲阿的情況了解比沈哲子更多。如今被沈哲子道破表象直本質,心內便生認同之感。可是看破是看破,對于解決這個問題仍然沒有什么幫助。
“那依維周你看,此事可有解決的良策?”
若真能解決南北鄉人彼此怨望的糾紛,紀友其實并不排斥出任曲阿。畢竟此地乃是地近京畿的大縣,若非過于混亂,憑他入仕不過幾個月的資歷,即便有不凡家世,也絕對難謀到此任。若他能在任上解決這件事情,無論對自己還是對家族而,收獲都是巨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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