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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088 臺中閑談

      冬寒日短,申時末陽光已經西垂宮墻之外,投下大片烏影。筆ΩΔΔ趣閣ww『w.『biquwu.cc

      往常這個時候,朝議完畢,廷臣們或各歸臺城衙署,或休沐歸家。近來皇帝卻頗具雅興,九卿以上者皆留西堂,或談古論今,或臧否時人,或清談竟夜。中朝以降,君臣內外和睦者無過于此。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朝議尚未完畢,已有宮婢于西堂各廷臣座席或奉上酪飲,或奉上茶羹。又燃起因節省宮用而至晚乃熄的取暖地龍,很快整個殿堂便鼓起習習暖風。

      過不多久,皇帝便與一干朝臣移駕西堂,各自歸席,不必遵循朝議的禮節,惟求適宜。

      待眾人盡皆落座,皇帝拿起面前案上的玉如意,準備為今天座談定下一個基調。手中玉如意轉指向距離他座席不遠的溫嶠,笑道:“往日多論遠古,其人其事泰半無考,后人因時勢世風或增或刪,其實難辨。今日不妨試論近史,中朝何以得國,諸公皆可暢,便由左將軍開始如何?”

      所謂中朝,便是先晉,因其建都于中原而稱之。眾人沒想到皇帝今天竟然起意討論司馬家如何得國這件敏感話題,心內頓生凜然,慶幸自己沒有第一個被點到,同時也在思忖稍后輪到自己時該如何。

      溫嶠被先點名,便會心一笑。他由北地南來勸進,初為東宮侍官,與皇帝相結布衣,彼此投契。皇帝近來怪異舉止,目的為何,他自心知。其意諸公邪?所圖荊州耳!

      看來今天皇帝是打算由中朝及于時下,要更進一步探一探朝臣立場。

      心中有了這個認識,溫嶠正襟危坐,剛待開口,右側太保王導卻先開口道:“陛下所,后人述史失于偏頗,臣以為然。溫嶠雖仕于中朝,其年尚淺,不如由臣試論之。”

      皇帝見王導主動請纓,眸子便閃過一絲幽冷,然而他話已經講出,王導以理相請,其年齡還是資歷都冠絕場中,自然要比溫嶠更有資格談論其事。

      其他人看到王導突然開口,心內也是一奇,往常此公總是喑聲自處,少有高談闊論于人前,今日怎么有些不同?及至看到皇帝略顯僵硬的神色,便隱隱嗅到一絲火氣,心中更是警惕。

      “恭聞太保高見。”皇帝無奈,只能對王導報以微笑。

      “高祖之興,儒門稱賢。然威著當時,正始之后,曹何之流皆伏威而亡,蔣、賈之屬俱因幸而起。”

      聽到這話,眾人臉色皆變得有些不自然,有如坐針氈之感。而堂上皇帝神色則更顯僵硬,沒想到向來恬淡雅致的王導今次辭鋒如此凌厲。

      高祖便是宣帝司馬懿,以儒經義理顯于當時,方得攫升重用。前半句話本沒什么問題,然而后半句卻直司馬懿正始十年動高平陵政變,盡誅曹氏宗親曹爽并其黨羽,始得大權獨攬,任用幸佞,威臨當時。

      這雖然是事實,但大庭廣眾宣講出來,皇帝心中怎會淡然。

      然而王導卻并無作罷之意,繼續說道:“及至太祖以罪誅高貴鄉公,諸賢家廟并廢,內外威望畢集,國自至耳。”

      若前一句還有所保留,那后一句便將司馬家不臣于君、篡權謀逆的惡行**裸披露出來。皇帝聞后已是情難自控,驀地站起身來,攥緊手中如意,雙眼直視王導。然而王導垂眼正身,神色依然寡淡。

      眾人似是難禁地龍熱浪于堂中翻滾,或是以手扇面,或是捧茶低啜,眼神左右飄忽,不敢再抬頭去看。

      啪!

      一聲清脆之響,黃帝手中如意摔于殿下,正當眾人心弦一緊時,便見皇帝以手掩面,跌坐于榻上,語調悲戚道:“若果如太保之,晉祚安得長久!”

      聽到皇帝這般表態,眾人心弦一松,暗道今日這場無形風波該是過去了。

      然而正在此時,堂中另一側則響起一個稍顯冷厲之聲:“太保謬矣!高祖行跡,豈獨正始!抗蜀壓吳,功勛彪炳。檢索天下,遺賢并舉。開渠囤建,天下欣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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