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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 我不后悔

      完了。

      “你挺聰明啊,坑我是嗎。”大花臂繞過國字臉,刀尖戳沈楨的下巴,血腥味兒瞬間彌漫開,“玩我呢?好玩嗎?”

      尖銳刺破皮肉,直戳骨頭,火燒火燎的辣痛,她本能后仰,“大哥,你誤會了...我是美意。”

      “美意?”大花臂陰森森笑,“你心眼這么多,我要是留著你的舌頭,我還脫得了身嗎?”

      他鉗住沈楨,強行掰開她唇,刀尖即將插入之際,一枚打火機精準無誤擊中他手背,他一激靈,轉過身。

      “誰他媽的暗算老子!”

      東疆港的太陽格外紅火,像市區黃昏的落日,傾其欲望與迷離。

      而這里的黑惡也催發它的壯麗。

      彼時,兩點零七分,窗外烏云翻騰,剎那遮蔽了日頭。

      石梁后的男人緩緩走出,皺巴巴的襯衫長褲,黯淡的深藍色系,令他面容晦暗不明,眼波亦無聲無息。

      天際介于灼白和橘紅的一絲光暈,投在他如松竹筆直的輪廓,拉得冗長而靜默。

      沈楨整個人僵住,半晌沒眨眼。

      大花臂認出男人樣貌,“陳崇州?”他氣惱不已,對準二樓跺腳,“大威,大威!”

      “他昏迷了。”男人瞇起眼,“江蓉出幾百萬雇你們。”

      “幾百萬?”一旁的國字臉傻了,“哥,那婆娘只承諾咱們四十萬吧?”

      “少啰嗦!”大花臂卡著沈楨的大動脈,“你想怎樣?在我手上的人,只要我不答應放,沒有撈得出的!”

      “然后呢。”陳崇州漫不經心卷袖綰,“背著人命,指望江蓉護你移民東南亞嗎。”

      大花臂蹙眉,“她告訴你了?”

      他哂笑,“她既然視我為阻礙,又為何告訴我?我和江蓉在陳家共同生活三十余年,她的為人秉性我一清二楚。綁架東窗事發,黑雞是雇兇主謀,你們是受雇的罪犯,而江蓉毫發無損。”

      國字臉有些猶豫了,“哥,那婆娘不會真騙雞哥吧?”

      大花臂也心神不寧,陳崇州瞄準時機,突如其來的鐵棍頂住國字臉的腹部,原地一掃,連同大花臂也絆得四仰八叉。

      “哥!”

      尾隨的男人攙他,大花臂的額頭搓出淤痕,烏泱泱的血斑觸目驚心,他殺紅了眼,歇斯底里命令,“把何佩瑜踢下樓!”

      話音未落,他一發力,沈楨只感覺頭暈目眩,身體在巨大慣性的推動下,栽向前方的桅桿。

      嘎吱,砰——

      撅折的木梁刮蹭她肋骨,毛衣豁開一道口子,斜斜地劃過肚臍上一厘,血流如注。

      陳崇州丟盔棄甲,凌空一跳,匍匐在地扼住她的腳踝,沈楨頭朝下,在空中晃悠著。

      險些,眼睜睜目睹她墜亡。

      陳崇州沉浸在劫后余生的激蕩,掌心頃刻冒出冷汗。

      “崇州!”何佩瑜聲嘶力竭,她始終在磨繩索,當沈楨墜下桅桿的一刻,她磨斷了綁住雙手的麻繩,搬起磚頭玩了命地砸男人后腦勺。

      男人擒住她,連拖帶拽,“敢打老子!”他一攘,將何佩瑜從另一個方向踹下樓。

      她死活不撒手,拖著他一起跳,底下七零八落的砧板,釘著成百上千的鐵釘,一旦摔落,爛成肉泥。

      男人自然要保命,左手摳住墻縫,面紅耳赤喊,“哥!伍子!救我!”

      何佩瑜拴吊著他,最初勉強撐住,可男女體力懸殊,片刻后,她有脫手的跡象。

      “伯母!”沈楨從倒像中發現何佩瑜的處境岌岌可危,“崇州,你母親——”

      他目眥猩紅,潮濕的水霧蔓延,視野越來越模糊,肩膀劇烈抽搐著。

      一頭是摯愛,一頭是生母。

      如同撕碎他一般。

      一滴極為溫熱的液體灑入空氣,不偏不倚濺在沈楨的唇角,她震撼而崩潰,“崇州,生養之恩大過天,你不要管我了!”

      男人肌肉緊繃,也在較勁,“別說話。”

      “崇州——”

      “舉起手,抱頭蹲下!”忽然間,陳翎單手攥住欄桿,從二樓一躍翻進,黑漆漆的槍口指向大花臂,“否則當場擊斃!”

      國字臉慌了神,“哥!陳翎!”

      “他自己嗎?”

      國字臉踮起腳,梭巡周圍,“對!”

      大花臂心知肚明,落在陳翎手中,沒有重見天日的余地了。

      這男人,正義熱血得過頭。

      與其淪為階下囚,不如殊死頑抗,守住防線,雇主興許念及他的忠誠,養他一家老小。

      他咬牙,“和陳翎拼了——”

      國字臉拿起武器,大花臂敞開棉服,胸口系著一圈土制炸藥,他摁下打火機,“陳翎,放下槍,撤出廠房!”

      陳翎所有的動作戛然而止。

      “你不活,連累自己兄弟陪葬嗎?他們跟著你混口飯吃,不是跟你送命的。”

      大花臂嗤笑,“我這伙兄弟,人人有前科,在社會上不容易混,我關照他們,他們心甘情愿。”

      陳翎按照他的指示,卸掉彈夾,滑到遠處,又撂下搶。

      “自己走。”

      這種場面,陳翎經歷過不下十次。

      暴徒要么同歸于盡,要么毀尸滅跡。

      顯然,大花臂怕死。

      他勢必選擇給在場的其余人滅口。

      包括他陣營的人。

      只活自己。

      那么炸彈會在沈楨這頭引爆。

      陳翎大腦飛速運轉,一手拆防彈衣,一手不著痕跡示意陳崇州。

      他退到樓口的一霎,防彈衣飛向東南方,“當心身后!”

      這招調虎離山果然奏效,國字臉下意識扭頭,陳翎縱身生撲,將他撲在地上,手銬一環銬他,一環銬住地樁,完全動彈不得。

      解決了國字臉,陳翎反手握緊陳崇州的小腿,合力拽上沈楨,防彈衣牢牢地裹住她。

      大花臂不知在哪撿起一柄鍘刀,直奔何佩瑜,陳崇州眼神發了狠,迎著他沖過去。

      他手里也有鐵棍,锃亮的寒光明顯準備照著顱頂砍。

      陳翎情急,猩紅的瞳孔猛漲,“老二!”

      倘若他劈下來,大花臂非死即殘。

      一則,不是人質正當防衛,二則,不是出警專員。

      所謂的救助,立場不合法紀,屬于蓄意傷人致死。

      陳崇州的后輩子徹底毀了。

      “老二,你回來!”陳翎飛奔,撞開他。

      這一撞,陳翎軋倒了近在咫尺的大花臂,陳崇州被撞得前撲,撲在這層樓的邊緣,他上半身懸空,拖住何佩瑜左臂,耗盡全力提上來。

      而陳翎死死壓制住大花臂,手勾住散落的麻繩,給他雙腿扎了個死結。

      緊接著,驚天的爆破聲炸裂了石板梯,陳崇州被氣浪轟開數米之外,四五名警員涌入,人影交織,他筋疲力盡,平躺在冷冰冰的水泥地,天花板震落的墻皮像一場灰色的雨,那些雨點又幻化為墨水,在他眼底融合潰散,天塌地陷。

      當一切歸于沉寂,領隊的小趙走向陳翎,“陳廳,您侄子——”

      陳翎也滿身的灰土,他背對那攤狼藉,“拘捕吧。”

      小趙點頭,“是。”

      陳崇州一動不動,任由他們上銬,押赴一樓空地。

      沈楨從劇痛中回過神,踉蹌爬起,撲上去截住小趙,“為什么押他?他沒有綁架!”

      小趙為難,“富誠的企業公款案暫時沒結案,他是潛逃。”

      “他有什么罪?”她哭著,“三叔——”

      陳翎仍舊背對這邊,沈楨從后面抱住他,用力扳向自己,“你不是查明了嗎?幕后黑手是陳政和肖徽,他無罪啊!”

      陳翎輕輕抹掉她鎖骨流淌的鮮血,捂住傷口,“陳政缺一份終審的口供,錄完后釋放老二,他才算無罪。沈楨,我今天護不了他。”

      她呆滯著,又啜喏一遍,“可他分明無罪啊...”

      陳翎按捺住悲憤,“要遵守法律流程,無罪不是我決定,必須批準,老二是擅自逃離。”

      沈楨驟然癱軟,他臉色一變,伸手摟住,“救護車!”

      警員接過她,由醫護人員扶到擔架上,風風火火抬出廠房。

      陳崇州無比潦倒佇立在廢墟中央,注視第一輛救護車駛離,他收回視線,垂眸看破敗的地皮,“三叔,沈楨和我母親,拜托你照顧了。江蓉不會罷休,也許再次雇傭黑雞。”

      男人皺眉,閉上眼,“清楚你面臨什么嗎。”

      “我清楚。”

      “你太倔!”陳翎扯衣領的力道大了,制服扣崩斷,“只差一步。你父親的口供在錄了,你已經撇清干系了。”

      陳崇州笑了一聲,“三叔,我要保全的人安然無恙,我不后悔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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