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允之一怔,將手機放回中控臺。
沈楨距離非常近,聽個八九不離十,她懊悔,和自己慪氣,“顧秘,我給三叔添麻煩了。”
“陳廳負傷,您陪護照顧是一份心意,怎會添麻煩呢?”顧允之調頭,“陳廳記得沈小姐的好,只是身居高位,流蜚語影響他。”
她哭喪臉趴在膝蓋,“三叔保護我負傷,我理所應當照顧他,沒想到傳出緋聞,我擔心他難受,可他見了我,比沒見到我還氣憤。”
果然男女思維差異,加上16歲的年齡代溝,陳翎又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唬得她驚惶失措。
“你怎么認定陳廳氣憤呢?”顧允之哭笑不得,“具體緣故不方便泄露,沈小姐是名利場的局外人,不能理解陳廳的無可奈何,他今時今日的地位,注定他沒有資格享受一段不合乎常理的感情,縱然他的同僚墮落出格,他也不行。他是全省警界的豐碑,他代表清正廉潔。金字塔尖的高處不勝寒,有所得,有所舍,誰也無法免俗。”
沈楨緩緩抬起頭,“感情?”
顧允之鄭重其事,“對,感情。”
她眼底一霎的波瀾,又灰飛煙滅,“顧秘,省廳明天會流傳你新婚的消息。”
“我新婚?”
“娶了你妹妹。”
顧允之莫名其妙,“誰嘴欠啊,太離譜了。”
沈楨看向風擋,“我。”
“你?”
她點頭,“保安攔住我,我進不去,實在沒轍了。”
這茬,顧允之倒不太當回事,他覺得沈楨挺通透,那種大智若愚的姑娘。
她知道何時裝傻,什么禁忌不可觸及,不可深究。
瞧上去單純,心里有本精明賬。
陳翎的格局眼光,尋常女人入不了他眼。
顧允之一度也納悶,愛慕他的女人那么多,他偏對普普通通的沈楨枯木開花。
除了陰差陽錯救過他,大抵,還因為他眼毒,品出沈楨的與眾不同。
他沒背景,而羅桑的背景對他則是相當強大的助力,護航他前程似錦。
男人混到這位置,兒女情長早已不值一提,只有利己之心。
誰有價值,就娶誰。
從陳翎這,顧允之悟出一個真諦——人到中年,動一場情,那是傷筋動骨,勢如洪水。
不要錢,不要證,要命。
第二天中午,陳政移交長安區局接受審訊。
專案組組長的一句話,令他五雷轟頂,“陳老先生,您的夫人江蓉女士揭發您操控市場,擾亂本省經濟,致使銀行惡性壞賬,這是嚴重的經濟犯罪,您認罪嗎。”
“江蓉揭發我?”陳政難以置信。
組長播放錄音,的確是江蓉本人。
配合提審的二十個小時,始終鎮定自若的陳政,此刻也崩盤了,他激動唾罵,“這個毒婦!當年沒有料理了她,是我太仁慈。”
“你要料理誰啊?”下屬拍桌,“還敢猖狂!這什么地方,你家開的啊?記住,你不是呼風喚雨的富誠集團董事長了,是嫌疑犯!”
陳政冷笑,“江蓉不參與公司經營,我們夫妻不諧,常年分居,她連枕畔風也無從得知,又如何得知公司的實際內幕?道聽途說也算人證嗎。”
組長和下屬面面相覷,沒出聲。
“老二私刻公章,目的是取代我,嫁禍我。他暗算生父罔顧人倫,居心叵測。”陳政直勾勾盯著他們,“如今證據確鑿,你們不抓他結案,還等什么?我在區局超過二十四小時,我的律師團會起訴你們。”
組長面無表情歪頭,“陳老先生,您確定是新任董事長陳崇州非法轉移公款嗎。”
“不是他難道是我嗎?”陳政語氣不耐煩,“他雖然是我的兒子,他有錯我也應該大義滅親。”
組長揮手,“先帶走。”
下屬咬牙切齒目送他出去,“這老家伙太狠了,他真要拉親兒子墊背啊。”
組長揉太陽穴,“目前不許誘供,要想辦法讓陳政主動認。向陳廳匯報,他大哥老奸巨猾,要完全撬開嘴,最好由他親自出馬。”
***
那頭,陳淵佇立在客廳窗前,俯瞰庭院盛開的梅花。
漫長的死寂過后,他不緊不慢開口,“繼續瞞嗎。”
楊姬與他一米之遙,凜冽的氣場震懾得她直冒冷汗,“我...”
“你很聰明,懂得審時度勢,讀過《三十六計》嗎。”陳淵噙著一縷笑,“我最欣賞隔岸觀火的一計,可不是所有人都具備道行玩那一計,玩得精彩漂亮,更多是漏洞百出。”
她眼眶通紅,“大公子,我有苦衷——”
陳淵掀開罩住魚缸的黑綢布,幾條丑陋不堪的魚在水底游動,“人活在世,誰又沒有苦衷呢。我饒恕你的苦衷,你怎樣回報我。”
楊姬領會他的暗示,“我的回報是絕不背叛您,為您鞍前馬后。”
他拋入水面一塊生雞肉,“那自然好。”
巴掌大小的魚竟然生長著獠牙,數秒而已,把那塊肉撕咬得粉碎。
血腥味蔓延在書房,恐怖而詭異。
楊姬差點嘔出。
“我決意處罰一個人,也懶得和她廢話,我肯戳穿你,是留余地。”陳淵端起茶杯,一直沒有回頭看她,“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
楊姬走過去,彎下腰。
他喝了一口水,挨在她耳畔。
她聽完,大驚失色,“這...喬小姐會...”
“會什么。”陳淵摩挲著杯壁,“我并不打算下手,終歸有舊情,陳家當初也對不住她。”
楊姬猶豫再三,沒有捅破喬函潤在國外還有一個女兒的真相。
陳淵通過那款有竊聽功能的項鏈發現她和陳崇州有關系,由此分析,是陳崇州護住她,又藏起她,伺機利用。
陳崇州暫時失勢,可這盤局,他占上風。
涉及喬函潤,陳淵的心思也變化莫測。
他的情意可濃,可淡,可死,可活。
所以他不曾掌握的實情,在輸贏未定前,她不能捅破。
喬函潤傍晚借著逛商場的由頭,去了一趟嶺苑國際。
傭人正在鎖大門,她上前阻止,“龍龍在家,你鎖門干什么?”
“您不是派人接走龍龍了嗎?”傭人也一頭霧水,“今天早晨啊。”
“我從來沒有派人接他!”喬函潤瞬間方寸大亂,她揪住傭人的衣服,“你通知我了嗎?你憑什么允許他們擅自接走?”
圖財害命。
綁架威脅。
蓄謀報復。
她腦海閃現無數理由,每一種都攪得她心驚。
“對方開什么車?”
傭人被她嚇得語無倫次,“是一輛銀白色的賓利,車牌號濱a09999。”
喬函潤腿一軟,險些癱在地上。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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