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翎這人,拎得清。
從不以主子身份在陳家自居,以“客”自居。
兩房勾心斗角,他不聞不問,實在瞧不入眼才出面,可只要他出面,誰都得買賬。
至于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陳翎根本不理會。
陳政搞不懂,他護著沈楨究竟什么緣故。
傭人斟滿茶碗,“先生,三爺昨晚囑咐我為沈小姐煲一盞燕窩羹,連夫人那邊,三爺都沒記掛這種程度。”
“陳翎囑咐你?”陳政更糊涂了,“興許老大和老二委托他關照。”
“大公子和二公子已經叮囑過我照顧沈小姐,又麻煩三爺不是多此一舉嗎?”
陳政雙手懸在壁爐,慢條斯理地搓了搓。
“最關鍵,臨近午夜三爺請沈小姐去北院了。我在隔壁,聽他們有說有笑,三爺十分溫和。”
“哦?”他倚住沙發背,“陳翎...”
反常得厲害。
陳政欲又止,揮手,“你退下。”
傭人走后,他拿起座機撥通一串號碼,那端是黑狗的手下,黑雞。
“查陳翎。”
“陳廳?”黑雞打退堂鼓了,“老板,這不是找死嗎?”
陳政不耐煩,“我讓你查,你就查,出事我兜著。”
黑雞咂吧嘴,“查哪方面?”
“感情。除了姜初,他還和哪些女人有交集。”末了,陳政補充,“年輕女人。”
黑雞問,“年輕的范圍是?”
“二十五歲左右。”
黑雞一噎,“老板,陳廳應該不會。”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陳政冷笑,“一旦富誠東窗事發,第一個為難折騰我的人,就是老三。如果攥住他的把柄,起碼在危急關頭拖住他,我能喘口氣。”
沈楨坐上吉普車,系安全帶,“三叔,我明天能回長實上班嗎?”
陳翎單手控制方向盤,“你可以做任何你喜歡的事,有問題找我。”他在東疆港附近的公路調頭,“有我手機號嗎?”
沈楨點頭,“三叔,我怎么報答你。”
他悶笑,“你想怎么報答。”
“我發工資買禮物給你。”她眼睛亮晶晶,“你需要什么。”
陳翎曲臂抵在窗框,手支著下頜,“你感覺我需要什么。”
“三叔不缺名利,又深受敬慕,那你需要...”沈楨如夢初醒一拍額頭,聯系宋黎。“缺老婆。”
陳翎一怔,“你——”
他果斷摁住她手背,一滑,沒摁住。
宋黎那頭,目前在坐月子,她繼父大方,打造了一副八斤重的純金鎖,做外孫的見面禮,然而洗三的當天,鎖沒了。
孩子的父親阿元也沒了。
連同余額一百五十萬的銀行卡,一并下落不明。
虧了宋黎心大,想得開,而且今天早晨廖坤給沈楨發微信,說宋黎出院了,在病房哭得特慘。
沈楨莫名其妙回他:她不是走出陰影了嗎?
廖坤又臊,又騷,語出驚人:她親口講,不舍得我。
宋黎九死一生,差點下不來手術臺。
寥坤沒少跑前跑后,打點安排。
盡管沖沈枕的面子,宋黎也門兒清,可女人在鬼門關闖了一遭,又受了情傷,一個溫暖她的男人正好出現,當然彌足可貴了。
宋黎喂完奶,接起電話,聲音疲憊得不行。
“我記得你大姨在婚姻介紹所是頭號媒婆?”
“可不。”宋黎驕傲,“十個紅娘,我大姨坑的客戶最多。”
沈楨一愣,“坑?”
“婚介所嘛,雇幾個俊男美女當招牌,忽悠你交錢呢。入會費,介紹費,vip費,哪個環節不收錢?我大姨是那片地界的業績王,專門殺豬。”她驀地領悟,“你從長實辭職了?”
“我沒——”
“投奔我大姨混相親界?這行賺多少錢取決于你在相親市場什么檔次,我大姨手頭有abc三檔,a檔基本是托兒,b、c檔是真貨,以你的條件...”宋黎沉浸式分析,“a檔你懸,我求大姨幫你分b檔吧。”
沈楨瞪大眼,“b檔還用求?我條件差到這地步了?”
“你二婚啊。”宋黎撇嘴。
“我二婚吃你大姨饅頭了?”她怒火滔天,“絕交!”
沈楨關機,靠著椅背生氣。
一直沉默的陳翎忽然笑出聲,從儲物門抽出一瓶牛奶,“脾氣這么大。”
她擰開瓶蓋,灌了半瓶,“三叔,我離婚是因為男人出軌,不是我的錯。”
沈楨唇角有一滴奶漬,她無意舔掉,恰巧被陳翎目睹,他喉結滾動了一下,“我知道。”
“但何伯母和江伯母都抓著這點不放,好像我有天大的過錯。”她直起腰,一本正經,“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
陳翎指節叩擊著方向盤,“有人介意,有人無所謂。就像有人喜歡玫瑰,有人卻厭棄它的刺。但不可否認,玫瑰很美麗。”
沈楨偏頭,注視他,“三叔,你的解釋好浪漫。”
他笑意深濃,“是嗎。”
“你不是不解風情的男人啊。”
陳翎側臉極為英挺,淡淡嗯,“分情況。”
空曠無人的公路,突如其來一劑天光劈開云層,如瀑布直射而下,灼白的閃電逼至眼底,巨大的雷聲席卷樓廈,此起彼伏的爆裂聲。
沈楨瑟縮一抖,下一秒,男人潮溫的掌心捂住她耳朵。
“別怕。”
她世界一片天昏地暗,唯有耳畔屬于男人的喘息,低啞,雄渾,磁性。
濕漉漉的空氣涌入車廂,攪著他的氣息。
時輕時重,炙熱綿長。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