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不懂無妨,招數耍得漂亮,比什么都重要。”陳崇州走到他面前,“大哥費盡心機,甩了這口黑鍋,可心里想必不痛快,你全身而退是真,人情冷暖也真。從天之驕子落魄到無人問津,江姨熬到我母親垮臺才翻身,風光沒享多久,她恐怕咽不下這口氣。”
陳淵笑意不減,“成王敗寇,我認,母親也認。”他自始至終沒有正面承認陳崇州的指控,“老二,你現在是集團董事長,我是你的下屬,我會執行你的指示,接受你的調遣。”
陳崇州注視他,平和面孔藏匿著暗流激蕩,“大哥的謙遜,在外人眼中是輸者的臣服,在我眼中是虛偽騙局。你設計我接管總部,然后在晟和集團肆意妄為,無論爆發任何風波,踢到總部由我承擔,我與富誠共存亡,富誠的風吹草動,丑聞謠,我都要遭殃。父親在任期間,公司的賬目漏洞百出,我猜大哥的下一步,是引導三叔調查富誠,葬送我,對嗎?”
陳淵神情既無奈又淡漠,“老二,你太多疑。我經商十五年,厭倦了名利場的爾虞我詐,想過一陣清靜日子,你何必小人之心。”他伸手,撣掉陳崇州西裝沾染的塵埃,“你得到實打實的真金白銀,背負一些代價不是理所應當嗎,高風險高回報,商業規則而已。”
陳崇州肩膀向后一撤,躲開他的手,“大哥過清靜日子,一定需要解風情的女人了?”
陳淵笑了一聲,“你和沈楨斷了,你沒有立場干預。”
“我如今大權在握,有一萬個方式阻截你靠近她。”他摩挲著腕表,“比如外調你去邊境,開拓生意版圖,大哥的眼光敏銳,外放為企業賺錢,董事局當然沒有異議。”
“你不敢。”陳淵斬釘截鐵,“我在你眼皮底下,你容易掌控,如果我外放,富誠這顆雷隨時在我的運作下爆炸,你會日夜不安。”
撂下這句,他眉間越發愉悅,揚長而去。
陳崇州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走進總裁辦,肖徽這時捧著一摞財務賬單從電梯出來,緊隨其后討好,“二公子,恭喜。”
話音未落,一個茶杯飛馳而來,砸在他腳下,“恭喜嗎。”陳崇州目光狠厲,掌心撐住桌沿,“你愚鈍至極,我這艘船留你有什么用?”
肖徽莫名其妙,“打敗大公子,繼承董事長職務,不是您的目標嗎?”
“廢物。”他眼神犀利陰鷙,“你以為富誠是一塊肥肉嗎?它從上到下都潰爛了,陳政這些年通過一個瑞士銀行的賬戶幾乎掏空它的家底,誰接盤,誰要陪著富誠一損俱損。”
肖徽懵住,“接盤?陳政是您父親,他——”
“高處不勝寒。”陳崇州嗑出一支煙,“時日久了,人心也冷血叵測。富誠06年涉足地皮生意,東西郊,南北城,108省道,商業帝國甚至輻射到外市,其中四成的盈利流向海外,沒有上報。我那位三叔,一生清廉剛正,他但凡插手,富誠從董事長到部門總監,一個跑不掉。富誠平安,董事長是傀儡,富誠崩盤,是替死鬼。”
肖徽手腳冰涼,額頭豆大的汗珠,“他不念血緣情分嗎?您是他最疼愛的兒子啊。”
陳崇州叼著煙蒂,熾紅的火苗拂過他鼻梁,映出筆挺的骨節,“陳政在上流圈浸淫一輩子,早已利欲熏心,謀利成為他的一種習慣,所謂的情意不值一提。權貴家族反目為仇從來不是少數,陳政時刻警惕,攥著權和錢,比假惺惺的父慈子孝有價值得多。豪門孝道,哪個不是基于利益呢。”他繞過辦公桌,“這一星期,你見過誰。”
肖徽沒膽子隱瞞他,和盤托出,“您母親,鄭智河,陳淵。”
陳崇州瞇眼,“我母親?”
“二太太要求我與鄭智河聯手,扶您上位,鄭智河本來支持陳淵,陳淵主動放棄,他轉而支持您。”
他沉默良久,回過頭,狠狠掃平桌面,凌亂的文件鋪滿一地,他踩在狼藉中,隱忍不發。
這副陣仗,肖徽完全慌了神,“有辦法嗎?”
陳崇州背對門口,緩緩直起腰,“留有底牌,是我一貫的風格。”
“您有陳淵的把柄?”肖徽雙眼發亮,“除了江蓉,他最在意什么。”
男人眼底漾出笑紋,“一個非常致命的女人。”
精心教導那個女人九年,她出場注定要掀起天崩地裂。
陳淵步步為營,逼得親弟弟如同懸崖邊的困獸,可他治得了勁敵,能否解得開自己的枷鎖呢。
***
傍晚,陳崇州在審批積壓的文件,薛巖面目凝重進來,“《城市周刊》曝光了您的艷聞。”
他皺眉,省內各大商業媒體從不招惹陳家,因為陳翎混仕途,半點不實的報道,純粹得罪他自討苦吃。
再者,沈楨懷孕以后,陳崇州禁欲足足有三個月了。
怎么會發生艷聞。
他接過雜志,翻開的瞬間,闖入視線是玫瑰城的照片,配了兩行標題:何鵬坤千金深夜買醉,疑似熱戀終結,陳政二公子悔悟當場求婚,愛侶重歸于好。
男人臉色越來越沉,薛巖屏息靜氣,“陳董...”
他不不語,繼續瀏覽,內頁的照片更火爆,有何時了淚眼朦朧望著他,也有他攬著何時了親昵離開包廂,尤其她索吻他嘴唇,他分明及時回避了,抓拍的角度卻無比模糊,像是剛剛親吻完,臉挨著臉,難分難舍。加上她裙擺勾住他褲帶,色欲感的撩起,平添幾分曖昧。
陳崇州合住雜志,彼時他面容像潑了一灘濃墨,壓抑到極點,“發行了多少刊。”
“初步統計三千多冊,大部分還滯留市面沒有售出,不過業內目前傳遍了,何小姐已經達成逼婚您的目的。原本何鵬坤操辦婚事,您沒有松口,即便婚禮當天放鴿子,外界只當成何家一廂情愿的鬧劇,不會指責您,可經過這場曝光,您沒有拒婚的余地了,否則何家可以反咬您。”薛巖頓了頓,欲又止,“何小姐的司機...親自送了一份雜志到沈小姐的辦公室。”
陳崇州臉上波瀾乍起,他將雜志攢成一團,反手一拋,薛巖本能閉眼,尖銳的邊茬剮蹭過衣領,他明白,男人動怒了。
這么多年韜光養晦,陳崇州心智磨礪得不是一般厲害,十分沉得住氣。
氣性暴露到這種程度,顯然何時了觸動了他的逆鱗。
他聲音也透著森森寒意,“什么時候送去的。”
“上午發刊,立刻送去了。”薛巖蹲下撿雜志,“您近期忙于富誠,疏忽了其他,她趁機鉆空子,出面刺激沈小姐。”
陳崇州撥打沈楨的號碼,提示關機。
一段脆弱扭曲且充滿隔閡的感情,根本禁不起外力一擊。
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