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凱悅是組長,最多一筆二十萬提成,現在區區一個助理,提成百萬?哪家公司啊,還缺保潔嗎?我應聘。”
李惠芝比金絲猴都精,沈楨爸在世時,但凡藏私房錢成功一次,興奮得擺酒席慶祝。
她沒轍了,“送的。”
“誰送的?”李惠芝“嗖”地站起,“那是六百萬的房子。”
沈楨有模有樣編造,“物業,搖號大酬賓,搖到我了。”
李惠芝脫了棉鞋,“我先搖你——”
她蹲下躲開,咯咯笑躥回臥室。
外面瘋狂砸門,“你要氣活你爸?哪個男人包你了!”
沈楨堵著門,“陳主任送的!”
動靜戛然而止,她小心翼翼拉開一道門縫,李惠芝出乎意料放過她了。
陳崇州那斯文楚楚的形象,迷得小姑娘死去活來,竟也如此討老姑娘的歡心。
廖坤自詡是中老年婦女之光。
這下,退位讓賢了。
***
楊姬趕到東郊的一處度假村,比預計延遲了半小時。
穿梭過室外廊檐,侍者推開一扇門,“陳董事長。”
木雕屏風后,是一汪溫泉,乳白的蒸汽漫出,技師給陳政按摩著脊背。
“他們有行動嗎。”
楊姬低著頭,眼珠一轉,“沒有。”
陳淵設這出局究竟圖謀什么,她搞不懂。可他運籌帷幄的做派和氣場,她卻看懂了。
他絕不會是輸家。
而且除了她,無人知曉陳淵同何佩瑜談判過,一旦泄露,她嫌疑太大,無異于自掘墳墓。
陳淵不曾避諱她,何嘗不是借此試探。
試探她的背后,是周源,或是陳崇州,甚至另有其人。
她不能重蹈安橋的覆轍,只有按兵不動才能在陳淵身邊保全。
陳政托著高腳杯,晃動杯內的紅酒,“陳淵奪權的心氣高嗎。”
“一般。”楊姬偷偷掀眼皮,“二公子也沒行動。”
“是你沒留意,還是他們沒動作。”
她篤定,“沒動作。”
“周源呢?”
“周源非常信任我,應付他,比應付二位公子容易。”
陳政蹙眉,許久,他揮手,“你下去,謹慎一些。”
與此同時,陳淵在燕京大酒樓設了一場酒席,何佩瑜辦事很利索,通過肖徽的太太約出肖徽,全程神不知鬼不覺,繞開了陳崇州安排在莊園的眼線。
肖徽在電梯口迎他,“大公子,二太太告訴我,您有意扶持二公子做董事長,我不十分相信。”
陳淵似笑非笑,“我此時站在肖董眼前了,肖董信了嗎?”
“大公子從不放權,陳夫人也一向在乎地位,所以信與不信,不是您三兩語決定。鄭董在包廂,他是您的人,您說服得了他投票,我自然相信。”
董事局的九位董事,始終堅定不移在陳崇州這艘船上的黨羽,便是肖徽。
而肖徽在生意場素有“笑面虎小諸葛”的稱號,和藹可親的面目,一肚子蔫損陰招,這點與專擅陰謀詭計、表面卻與世無爭的陳崇州不謀而合。陳政倒是相當器重肖徽,畢竟商場變幻莫測,喝血嚼骨,拼得不是心慈手軟,而是毒辣不仁。
故而富誠旗下那些不與人知的商業渠道,全部是肖徽親自經手。
他也心知肚明,自己的邪門歪道難登大雅之堂,倘若陳淵上位,道不同不相為謀,第一個會料理了自己。
與其討好嫡系的長子,不如討好不被器重的陳崇州,他們完全是一路人。
“肖董這么疑心我,又何必赴宴呢?”陳淵解了西裝扣,挽在臂彎,“肖董難道不是冒險賭一局嗎。萬一賭贏了,老二順利繼承陳家,肖董作為他的功臣,飛黃騰達也指日可待。”
肖徽瞇眼,流露出貪欲。
陳淵頓時有把握。
貪婪的人,往往逃不過精心裝扮的陷阱。
“肖董和老二狼狽為奸,富誠唾手可得,我哪是你們聯合圍攻的對手。”
肖徽大笑,“狼狽為奸,這可不是好話啊。”
“狼和狽,圓滑奸詐,伺機蟄伏,獅子老虎龐大,在敵人的獵槍下暴露目標也大,我是夸獎肖董。”
“其實諷刺我與二公子狼狽為奸,我反而安心,證明您憋著一口怨氣,無從發泄。”肖徽得意,“看來二公子捏住了您的把柄,您不得不讓位。”
陳淵冷笑,踏入對面的包廂。
肖徽看著他背影,也噙著一絲冷笑。
電話中陳淵和鄭董交涉過,鄭董也明白他的來意,碰面后沒有多。
肖徽坐在一旁,“老鄭啊,大公子的意思你有數了。輔佐二公子上位,富誠的發展有益無害。你我雖然是元老,到底為陳家和董事長效力,說白了,高級打工仔而已。誰執掌大權于咱們而不重要,他有賺錢的買賣,有羽翼豐厚的盟友支持,確保富誠屹立不倒,最重要。”他分別斟了酒,“二公子有這份本事,老鄭,你應該收起成見。”
鄭董靜默,神情凝固。
他打心眼兒里瞧不起二房所出的陳崇州,名不正不順,何佩瑜囂張跋扈得過頭,和原配江蓉斗了一輩子,在富誠鬧得人盡皆知。
論賢惠識體,陳政的兩位太太都不沾邊。
可終究江蓉是長房,何佩瑜根本談不上是陳家的人。
“我不贊成。二公子的母親沒有名分,二公子只是一個私生子,他繼承家業,對外如何公布呢?這不是荒謬嗎。”鄭董義正辭,“周五的股東大會,我不會投票,他不夠資格。”
“那你想怎樣?”肖徽惱了,“是大公子讓位,不是二公子篡位,皇帝不急,急死你這個太監了。”
“肖徽,你打著什么念頭,我一清二楚。你是二公子的狗腿,你以為董事長不知情嗎?”
“鄭世伯與肖董都是富誠的肱股之臣,沒必要彼此敵對。”陳淵打斷他們,從中圓場,主動給鄭董點煙,后者挺恭敬,又掏出打火機給他點,“舍棄董事長的位置,實在太突然,您是否有難之隱。”
陳淵吸了幾口煙,“我和萬宥良明面沒有撕破,但退婚確實得罪了萬家,我不希望牽連富誠。再者,崇州與何家結親,華爾集團是省里的頭號央企,深受上面扶持,崇州是私生子,更是何鵬坤的女婿,他擔任董事長對富誠有莫大的助益。”
鄭董仍舊一不發。
***
沈楨次日晚上陪市場總監在酒樓應酬完,回了一趟婚房。
由于長久不住人,房間潮浸浸的,隱隱夾雜著灰塵的氣味。
她摸索壁燈的開關,猝不及防的“啪嗒”響,一縷橘光吞噬了黑暗。
沈楨嚇得尖叫,捂住胸口,倉皇退至門外。
揭過微醺的光影,她勉強看清沙發上側臥的男人。
他衣冠規整,短發也梳理得利落,半張臉裸露在燈下,仿佛一塊儒潤無瑕的白玉。
這里黯淡的一切,都無法覆沒他的風華毓朗。
沈楨委實沒料到他在,下意識要走,扳門栓的一霎,背后傳來一句,“小偷嗎。”
磁性而撩人。
她一震,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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