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祖常走過來一腳踢在范昶臉上,罵道:“我就知道你是金瑯之一黨,待我把金瑯之抓來再一齊審問,你們誹謗我父,罪不可恕。”對汪大錘道:“趕緊再去守著,把那姓金的也抓來。”
汪大錘領著兩個光棍去了,董祖源踱了過來,見抓了范昶,便與董祖常密語幾句,讓人取紙筆來,對范昶道:“你寫個認罪書,只說是受張原、金瑯之等人的蠱惑,一時糊涂才誣蔑我父,寫了就放你回去。”
范昶“呸”的一聲,咬牙切齒道:“要我認罪,休想!董祖源、董祖常,你們傷天害理,壞事做盡,必遭天譴。”
董祖常大怒,又要上來毆打范昶,被董祖源攔住,董祖源道:“讓他在炎陽下暴曬一回,何時認罪,何時放他回去。”
這盛夏的烈日如火,范昶是文弱書生,又氣又恨又屈辱,在烈日庭院中坐了不到半個時辰,汗出如雨,口干舌燥,叫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站起身要走,就有董氏家奴沖過來,將他一把推倒在地,喝道:“想出去,先認罪。”
范昶心頭煩惡,頭也痛起來了,喉嚨里要冒出火來,嘶啞道:“給我水,我要喝水。”
董氏家奴冷眼旁觀,沒人理睬。
范昶呼吸逐漸急促,頭痛欲裂,抱頭痛苦地呻吟,在烈日下扭曲轉側。
董氏家奴卻笑道:“裝瘋賣傻吧,看你裝。”
過了一會,見范昶嘔吐了一地,昏迷過去了,一個家奴便上前輕輕踢了范昶一腳,不見動靜,便伸手探鼻息,只覺呼吸急促,呼出的鼻息燙手,這才招呼人把范昶拖到蔭涼處,一面讓人去稟報董祖常——
董祖源和董祖常一起來了,見原本是白面書生的范昶這時面赤如關公,呼吸如扯風箱,昏迷不醒。
一個仆人道:“大公子、二公子,這人應該是中暑了,不救治的話怕有性命危險。”
董祖常罵道:“救他個屁,死了就好。”
董祖源皺眉道:“好歹是個生員,出人命就有些麻煩,灌他一點水,讓人駕車送他回去,丟在他家門口就是了。”
兩個董氏家奴撬開范昶的牙關,灌了一些涼水進去,然后抬起范昶上了馬車,駛到鄉賢祠附近,將范昶丟在一株大樹下,掉轉馬車就走。
有路人見一輛馬車丟下個人來,過來看時,認得是范生員,趕忙跑去范家報信,范家人趕來時,見范昶這般模樣,一面急忙延醫救治,一面派人去質問金瑯之,范家人知道范昶是在金瑯之那里用的午飯——
汪大錘和兩個光棍還在金宅前候著呢,聽說范秀才出了事,很多人來圍觀,心知今日不便抓那金秀才,只好撤了。
金瑯之趕到范宅,見范昶高熱昏迷,驚道:“范兄大約是未時三刻離開敝宅的,中午只小飲了兩杯,毫無醉意,怎么會倒在鄉賢祠前至今才被人發現!”
醫生正為范昶診治,說道:“范秀才這是中暑了,中暑極重,先給他喝點鹽水,再抓藥煎服,若不能出汗退熱,怕是很危險。”
金瑯之一直守在范昶身邊,到了夜里,范昶高燒不退,人醒過來了,卻是瘋魔一般,喊叫著:“董祖常,天必殛汝——董祖常,你逼我寫認罪書,你休想!”
金瑯之拉著范昶滾燙的手,問道:“范兄,是董祖常抓你去問話了?”
范昶面色赤紅,瞪著眼睛,卻不是看著金瑯之,只是叫喊著,叫了一陣,又昏迷過去。
那醫生又是針灸又是灌藥,卻退不了范昶的燒熱,交三鼓時,范昶暴斃,范宅哭聲一片,好好的一個人,半天不到就暴死,其親人哪里承受得了!
金瑯之痛悼良友慘死,范昶是未時初離開他家的,申時末才被人看到從馬車丟下,這期間一個半時辰范昶在哪里?
范昶臨終時痛罵董祖常,那定是董祖常因為張貼檄文的事抓了范昶去,致使范昶中暑,卻又不及時施救,終至范昶死亡——
那董祖常一大早得知范昶死了,卻道:“還好把他送回去了,不然死在我宅子里豈不是晦氣。”一面命人去監視范宅動靜,縣衙、府衙也派人去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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