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兆夏又問:“那澹臺滅明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澹臺滅明是孔子七十二弟子之一,復姓澹臺,字子羽,因為容貌丑陋,曾遭孔子的嫌棄,不愿教他,澹臺滅明發憤自學,終成大賢,“以貌取人,失之子羽”就是指澹臺滅明。
對于熟讀四書五經的張原來說,問這種問題簡直是藐視,想起方才大兄張岱那奇怪的神態,心中一動,答道:“斷然是兩個人。”
周兆夏并沒有哈哈大笑起來,似乎張原答錯在他意料之中,嗯,這個問題太有難度了,不能怪張原,說道:“不要好高騖遠,老老實實從《三字經》讀起,制藝是那么好學的嗎,讀上五年書再學制藝——這是你的書,保管好,回你的座位上去,就是那邊,左起第三排。”
張原捧著那冊薄薄的插圖本《三字經》入座,就聽蒙師周兆夏打了一個哈欠道:“好生念書,不認識的字互相問,等下本師會來抽查的,記住,要默讀。”撣撣袍袖,踱進鄰室再不見出來。
張定一挪過來與張原鄰座,低笑道:“先生睡覺去了,別吵醒他就行。”
張原翻了個白眼,問:“這先生什么時候來的?”
張定一道:“來了有半個月了,這先生好,不怎么管我們,原來的曾先生嚴厲得要命。”
張原問:“不是說這里有三十多個學生嗎,怎么——哦,明白了,周先生一來,好學生就走了,就剩你們了。”
張定一笑嘻嘻道:“我們也不差,每日早出晚歸讀書呢,嘻嘻。”
現在是正辰時,紅日東照,塾舍光線明亮,風從府河吹來,帶著略含土腥味的水氣,天氣不冷不熱,這正是讀書的好時光啊,但看塾舍的這些學生,要么在交頭接耳說話,要么在紙上涂涂畫畫,有的還在空地上翻起了斤斗,有的執小彈弓將紙彈到處亂射——
張原耳朵靈敏,聽到鄰室鼾聲隱隱,問張定一:“這姓周的白天都睡大覺?”
張定一吐吐舌頭:“介子哥你膽子好大,敢這么叫周先生——周先生也不是都白天睡覺的,有時是夜里打馬吊,白天就要睡大覺,周先生最愛打馬吊。”
張原知道馬吊就是麻將的前身,這**吊先生不是誤人子弟嗎!
“撲”的一聲,一團紙彈射在張原后腦勺上,張原回過頭去,幾個十來歲的儒童端端正正坐著,不知是哪個射的他。
張定一指著其中一個道:“介子哥,是他,李柱,李柱射的你。”
張原站起身,那李柱以為張原要過去揍他,趕緊跳出座位,哇哇叫著逃跑。
“吵什么!”
一聲大喝,蒙師周兆夏怒氣沖沖出來了,被攪了睡癮的人是易怒的,周兆夏一把揪住自投羅網的李柱,拖到書案邊,要用戒尺揍李柱。
李柱大叫道:“先生,先生,不是我,是新來的張原張戒指要打我,張原還稱呼先生你為姓周的,很無禮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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