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小甜餅
唇上溫度猶在。
迎晨眼神一剎的迷惘,似不相信,似在回味,情緒百轉千回,讓她忘了眨眼。
厲坤被她一直這么盯著,也弄得渾身不自在。
男兒的勇氣退去大半,他微微別過頭,輕咳兩聲作掩飾。
“你老看我干什么?”
迎晨臉色緋紅,不說話,還看著。
厲坤對視,覺得好笑,“哪有你這樣的,就一點也不害羞么?”
迎晨這才低下頭,嘴角抿著,忍笑。
再抬起頭時,她問:“你是認真的么?”
厲坤也笑,反問:“什么才叫認真?
什么又是不認真?”
迎晨想了想,不確定道:“你想清楚了嗎?”
真的要在一起嗎。
她問出這句話時,語氣弱了些,又怕,又想知道。
厲坤忽然沉默。
他坐在床沿,背挺直了,五官看不出一絲起伏褶皺。
迎晨心驟然降了溫,她揪緊被單,修整漂亮的指甲在上頭劃拉。
有點委屈,有點不甘心地低聲怨著:“……沒想清楚,就親我。”
厲坤聲音平靜,忽說:“這幾年,領導,同事,家里人給我介紹了很多女孩。”
迎晨抬起眼睛,眉梢動了動。
“里面的確有很多條件不錯的,穩定的工作,姣好的相貌,活潑開朗的,文文靜靜的,見過一次面,吃過一次飯,之后也有主動聯系我的。”
厲坤平鋪直敘,說這番話的時候,他一直是看著迎晨的眼睛的。
“我也嘗試過,去接觸,去接受,告訴自己,我得向前看。”
到此,他暫停片刻。
迎晨問:“后來呢?”
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是啞的。
“后來。”
厲坤低低笑了聲,“統統失敗了。”
無論怎么說服自己,努力忘記過去,他總無法集中精神,去重新開始一段感情。
他從小到大,都不是一個能夠將就、妥協的男人。
所以在母親出事的時候,他和迎晨之間,用了一種最決然的方式終止關系。
不好看,不體面,不漂亮。
以至于分開后的那幾年,他每每想起往日點滴朝夕,心都跟剜了一塊肉似的。
一想,就疼。
不想,就能夠假裝不疼。
但那個豁口,始終在那啊。
漂亮的小迎晨。
大膽的小迎晨。
笑起來眉眼彎彎,潤了一層水光似的迎晨。
騎在他身上為非作歹,讓他欲罷不能的迎晨。
這姑娘,真實熱烈得跟初升的小太陽一般,愛憎分明的熾熱勁兒,從十八歲到現在,從未變過。
不是因為,初戀是最讓男人難忘的。
對厲坤來說,是因為那個人是迎晨,才讓他放不下過去,也放不過自己啊。
得了,認命吧,投降吧。
你逃也好,躲也罷,都抵不過見她一眼時,狂熱涌動、不受控制的心跳啊。
人能說謊,但,心跳從不說謊。
厲坤深深看著她,雖未說話,但眼底似有潮水翻涌。
那一句自我剖析、坦白經歷的“統統都失敗了”,聽得迎晨眼眶全濕。
她吸了吸鼻子,穩住情緒,呵的一聲故作輕松的笑,“是她們不夠好嗎?
你一個都看不上。”
“不,她們都很好。”
厲坤語氣平平,“只是,都沒有你好。”
迎晨被哄笑了,歪著腦袋,眼神俏皮重現,“說實話,知道我被活埋了,是什么感受?”
他眸色漆黑,嘴唇下意識地緊抿了些。
“坦白從寬,”迎晨看穿他的抗拒,伸出食指,指著唬他,“老實點,好好交代心路歷程。”
讓這男人說出這么多心里話,已經實屬難得。
后知后覺,厲坤包住她的手,一握,便將柔軟收攏于掌心。
“你很囂張啊,嗯?”
迎晨抬著下巴,“不囂張一點,能追得到你嗎?”
這話聽得厲坤無比愉悅舒坦。
迎晨究根問底,“你還沒回答我呢,我要真死了,你會不會哭啊?”
厲坤皺眉,“哪有這樣說自己的。”
迎晨抽出手心,捏住他的中指,晃啊晃的,“說嘛說嘛。”
厲坤不習慣這么直接地袒露感情,于是故意兇狀,“沒了就沒了唄,我再去相親就是了。”
迎晨始終傻乎乎地樂呵。
樂夠了,想想,有些事,的確沒必要刨根問底。
兩人心有默契,安靜之后,對視一笑。
迎晨勾著他手指,問:“你能在這陪我多久?”
厲坤眉頭微挑,透著一股壞勁兒,“你想讓我陪多久?”
隱約的曖昧,最是勾人遐想。
迎晨不說話,低下頭,眼神左右飄忽。
這一個時間段的沉默,有讓時光倒流的效果。
估計兩人心往一處想了,就連厲坤都渾身不自在了。
不再逗她,厲坤正了正心神,如實說:“我半小時后就要回部隊了。”
失望頓時寫在迎晨臉上。
厲坤心覺抱歉,但軍紀如山,必須克己遵守。
“十二月是冬季集訓,得一個月后才能回來。”
迎晨點點頭,悶聲:“嗯。”
厲坤于心不忍,似安撫,“晚上允許打電話,一周兩次。”
迎晨這才抬起頭,無辜道:“我也沒說想跟你通電話啊。
你去就是了,我也很忙的。”
厲坤愣了愣,忽又笑道:“你忙?
你在這病床上忙啊?”
迎晨眼底像有星星,隱忍撲閃,到底沒敢把那句話說出口。
兩人又無聲對望著,厲坤的眸色在變沉。
迎晨心臟砰砰跳,無意識地咽了咽喉嚨。
她白皙的脖頸上,一道弧,微小,柔軟。
厲坤忽然坐過來了一些,挨著她更近了。
然后側過頭,一點一點地靠近她的臉。
迎晨甚至閉上了眼睛,嘴唇也微微顫抖。
但意料之中的吻,卻沒有如愿落下。
厲坤只是在她耳朵邊烙了一句滾燙的話,“長大了,不敢說實話了?”
他嘴角彎起,“是不是想說——忙著想我。
嗯?”
迎晨不管了,摟住他的脖頸,把唇送上去。
兩個人啃咬得又兇又急,舌頭碰著了牙齒,疼,卻心甘情愿。
難舍難分,還是得分。
厲坤用盡渾身定力,拉開距離,喘著粗氣說:“真得走了,不然遲到,又得去老李那領罰。”
迎晨紅著臉,還沒從神魂顛倒里回過精神。
厲坤拍拍她手背,“好好養傷。”
迎晨:“哦。”
厲坤:“不許亂吃東西。”
迎晨:“哦。”
不滿意,厲坤皺眉:“哦什么哦?”
迎晨:“就是哦啊。”
厲坤了解她的壞心思,義正辭:“我剛才說的話,你重復一遍。”
“……”迎晨扛不過他的眼神,不情不愿道:“我保證不吃毛毛魚了。”
厲坤心細,糾正:“不對。”
迎晨聳拉著腦袋,蔫兒了一樣:“我保證不吃辣椒了。”
這才滿意。
安靜片刻,厲坤說:“你早點把身體養好,回來之后,給你獎勵。”
迎晨瞬間恢復了精神。
她從小就是這樣,高興與不高興,都毫不掩藏的寫在臉上。
厲坤不由想笑。
女人眼睛沖他眨了兩下,似是問,什么獎勵啊?
真得離開了,厲坤站起身,短夾克的衣角起了細小的褶皺,當時沒注意,這會子近看,迎晨才發現,他的外套連同里頭那件深色打底毛衣,似乎都是新的喲。
他特意穿一身新衣來見她。
并且沉聲告訴她,好好養身體的獎勵是——
“等回來,迎晨,跟我約會吧。”
——
厲坤即日歸隊,參加冬季特戰隊例行集訓。
他走的第二天,許偉城帶著幾個同事代表,親自來探望迎晨。
迎晨的右腿,從后跟到大腿,都被石膏鋼板固定住,架勢十足瘆人。
“許董,這看著挺嚴重,其實已經復位了。”
迎晨性子樂呵,調動氣氛,“因為我愛亂動,所以醫生才把我捆得這么扎實。”
許偉城哎的一聲嘆息,“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