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有所指道:“沒良心的人,喂的東西都是狼心狗肺。”
許阿姨在旁不明所以。
厲坤輕聲招呼:“許阿姨,你先出去。”
人走后,厲敏云把碗勺往桌上重重一放,直不諱問厲坤:“你還顧著那女人是不是?”
厲坤音淡:“就事論事,你找上門去鬧事,就是你不對。”
厲敏云:“我不對?
我這是在給你們出氣!你看看你爸。”
她指著厲明遠,痛心疾首道:“你爸都成這樣了,你摸著良心說,你還想跟那女的不清不楚的糾纏下去?”
聲音一大,厲明遠受著了刺激,竟然癟著嘴,傷心地喊著一個人的名字。
厲敏云忙前去安慰:“不哭不哭啊哥,嫂子去買菜了,待會就回來。”
厲明遠懵懵懂懂,半信半疑:“嬌嬌去買菜了,哦,要、要她快點回來好不好?”
“好好好。”
厲敏云拍著他的手背,“我去催嫂子。”
這一幕,看得厲坤心底泛酸。
把老爺子安慰妥當,厲敏云站起來,橫眉怒目壓著聲音:“阿坤,為人子女,你得有良心!”
她把厲坤拽拉到外面,終于不用壓抑音量,沖他嚷:“你和誰談戀愛結婚都可以,但絕對不能是迎家的人。”
厲坤下顎繃緊,手虛握成拳頭,在微微顫抖。
厲敏云見他不表態,急地去捶他肩膀,“阿坤啊,你不能糊涂啊,咱家被他們欺負了一次,你還送上去給欺負第二次嗎?
清明節去給你媽掃墓,你愧不愧疚啊?”
說到動情處,厲敏云眼淚都出來了,“你以為我想鬧,我想上門找她?
還不是因為,我不想讓咱老厲家再丟一次臉!”
厲坤這么穩的體格,這會都能被厲敏云推搡得腳步踉蹌。
他心在搖,在晃,血管都好像擰成了一股繩,弄的他血肉都在翻涌。
厲敏云抹了把眼淚,放了狠話,“你媽過世了,你爸也成這樣了,我必須管你,我不能看著你選一條錯路走下去。
你要是再糊涂,我就天天去她公司鬧!”
厲坤終于有反應,抬眼看她。
“反正咱們已經沒了好日子,她也別想過好日子。
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她家做的那些齷齪事。”
厲坤壓抑無聲,雙手重重按住激動的厲敏云。
他表情隱忍,痛苦乍現而過,啞著聲音說:“……別鬧了。”
留下三個字,他不置一詞地轉身,背影沉默。
厲敏云還想說,喊他:“阿坤啊,你。”
“嘭!”
厲坤像只發了怒的獅子,一腳踹飛走廊上的一條矮凳,凳子撞上墻壁,兩條凳腿瞬間散了架。
——
從療養院出來,厲坤一個人在護城河邊待了好久。
十點多的陽光新鮮明媚,對岸是個城市公園,還有不少在鍛煉的老人家。
厲坤的煙一根接一根地抽,腦子里全是記憶殘骸。
一個聲音說:“你對迎晨還是有感情的,你一直喜歡她。”
但這中間隔了七年。
另一個聲音說:“沒有彼此的這七年,你和她不一樣地過來了?
都不是非誰不可,感情啊,沒那么重要的。”
那道聲音又急急勸道:“別聽它的,你得跟著心走!”
另一個聲音:“呸,你們又不是十八歲,只求風花雪月。
奔三的人了,人情世故、柴米油鹽才是現實,理智一點行不行?”
腦子里像是一場辯論賽,吵吵嚷嚷實在頭疼。
煙盒空了,厲坤把它捏成一團握在手心,緊緊的。
河面波光平靜,偶有飛鳥低空滑過。
沉默了幾分鐘,厲坤拿出手機,給迎晨打了個電話。
——
迎晨真沒想到厲坤會主動約自己。
她提早十分鐘下班,邊等電梯邊給他打電話:“你在哪?
我下來了?”
厲坤:“大門口。”
迎晨鮮活得像是一只小彩蝶,“好,你等我哦。”
吉普停在路邊,厲坤站在邊上,雙手插褲袋,一會兒看看鞋尖,一會又看看大門處。
迎晨一眼就望著了他,伸手雀躍:“這里!”
她明媚笑臉,眼神至真,小跑過來,“吃飯了嗎?
肯定沒吃吧,我下午沒什么事,我們一起去遠一點的地方吃飯怎么樣?”
她的熱情從不掩藏,期待和渴望全寫在了臉上。
厲坤把人叫住:“迎晨。”
她駐足,側頭,笑臉依舊。
厲坤看著她,聲音異常平靜,說:“我假期快結束了。”
迎晨點點頭,“我知道。”
厲坤:“假期結束,我就回隊里,不會有太多時間……”
迎晨打斷:“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像是有了預感,她調整呼吸,邁步往前走。
“迎晨。”
手腕被厲坤拉住,他不打算繞彎子,直接講:“算了吧。”
三個字平平淡淡,手腕還被他握著,迎晨掙了下,沒松。
厲坤說:“我們兩個,不要再見面了。”
這個角度,只能看見迎晨小半邊的側臉,看不清她的表情。
未到下班的時間,人聲安靜,馬路上偶有汽車鳴笛。
迎晨終于轉過來,直視他的眼睛,“這就是你要給我的答案?”
厲坤目光寧靜,承認:“是。”
迎晨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眼底都紅了。
“你能不能真誠一點?
不要這么虛偽?”
厲坤竟然沒反駁,點頭接受:“是,我虛偽,我不真誠。
迎晨,你想過沒有,咱倆在一起意味著什么?”
迎晨別過頭,“我不想聽這些。”
厲坤:“對,你不想聽,正是因為你不想去面對事實。”
迎晨欲又止,張著嘴唇,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厲坤越發理智:“迎晨,過去那些事已經成定局,我走出來了,往前看了,不恨你們了,但讓我不計前嫌……我也做不到。”
他穩了穩呼吸,聲音放緩了些,“你看,這幾年,沒有彼此,不也一樣過著嗎?”
沉默已久的迎晨,在聽到這句話后,突然發了怒,舉起拳頭朝著他的肩膀就是一下。
她用了全力,狠了心,牽一發動全身,蓄了滿眼眶的眼淚,就這么抖落下來。
迎晨咬著唇,淚一顆顆往下砸。
厲坤喉結微滾,半晌,啞聲問:“還打嗎?”
迎晨聲音也啞:“不打了,你是不是就要走了?”
厲坤點點頭,“話說開了,就到這吧。”
他轉過身,當真不留戀地邁步。
迎晨出于本能:“厲坤。”
背影遲疑半秒,沒停留,繼續向前。
迎晨揚聲:“厲坤!”
厲坤的聲音隨著腳步一起,漸漸小下去:“你好好過日子,我家里人,不會再來打擾你了。”
迎晨明白。
井水不犯河水,就是他最后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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