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司懿?”
放下手中的資料,邢朗抬起頭,看著坐在他對面的男人問道。
周司懿端坐在審訊椅上,瀟灑又不失禮貌的交疊著雙腿,雙臂搭著椅子扶手,左手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捏著右手食指的第二個指關節。邢朗從他的這些肢體語中看出了他對警察詢問的慎重,但是遠遠不到緊張的地步。
有錢有勢的權二代,富二代,鬧了事進局子的太子爺,邢朗見過很多,這些人大都在落難時就迫不及待的抬出自己高于常人的身價,用其遠勝警察的社會地位試圖抵抗執法機關給予他們的判處和壓力。而一個又一個事例恰好證明了這些人比之常人確實有一些胡作非為的權力。
但是周司懿卻和邢朗印象中的權福子弟不一樣,周司懿看人的眼神中沒有用金錢堆砌出的傲慢,他的氣質中有一份罕見的從容不迫,處變不驚的風度。
他甚至有些少年氣,這份少年氣使得他看起來擁有寬容世間萬物的氣度,或許他不愛萬物,但他會善待它們。
這是一份游走于人間四季,輾轉于霽月光風,像是填了滿身大自然中從未粉砌雕琢的精華靈氣。卻對風雨不驚,對晴空不喜,對榮辱富貴都等閑待之的氣度。
邢朗上一次見到這種氣質的持有人,還是魏恒。
邢朗之所以著重確認眼前此人和檻內人印象中的‘富二代’周司懿是否是同一個人,就是因為他在周司懿身上看到了和魏恒相似的氣質,這讓他很意外。
周司懿看人的眼神平和又柔軟,似乎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擁有同樣的地位和階級,他能和所有人平起平坐。他面對警察不高傲,面對元首也不低頭。
“是,您是邢警官?”
周司懿看著邢朗,微笑著問,
邢朗又端詳他兩眼,點頭。
“早有耳聞,幸會。”
場面話點到即止,周司懿既不多說,也不多問。
本來備好了應對潑皮無賴的打法,現在面對如此斯文紳士的周司懿,邢朗不得不迅速的在心里調整對策,借著桌角一盞臺燈造成的光圈陰影掩護,他審視了周司懿片刻,隨后給了一旁負責記錄的警員一個眼神,正式開始了這場審問:“周先生知道我們為什么找你嗎?”
周司懿抬了抬手,做了一個‘請說’的手勢。
對方沒接招,邢朗再次把球打回去:“你不知道?”
周司懿摸著下唇,貌似認真想了想,道:“是因為江雪兒嗎?”
邢朗沒接話,等他繼續說下去。
周司懿這才發現自己在被迫之下挑起了話頭,于是不得不接著說:“這幾天江雪兒的父親找過我,說江雪兒不見了,你們找我,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周司懿說這話時,輕輕的轉動右手中指的指環,微微垂著眸子,不露一絲情緒,就連聲音又沒有絲毫起伏。他的表情、動作、和語氣都好像被一把刻尺衡量過,標準的挑不出差錯,謹慎的磊落大方,又優雅的讓人過目不忘。
邢朗看著他,眼睛里流露些許對眼前此人的欣賞,不禁對他看高了兩眼。
若不是他們家魏老師有個打死不進審訊室的怪毛病,此時正在單向玻璃后旁聽著這場審問,邢朗還真想把魏恒叫進來讓他和周司懿見一面,沒準兒這兩人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邢朗道:“沒錯,我們找你是為了江雪兒。”
周司懿雙眉微微一挑,表示恍然,繼而但笑不語。
一兩句話過去,邢朗就發現他是一個很聰明,很懂得保護自己,雖然看似攻擊力不強,但是極會隱藏自己的人。
簡單來說,周司懿聰明又冷靜,要想從他嘴里掏出實話,很不容易。
邢朗觀察著他的發應,接著說:“有人在江雪兒失蹤當天,看到你到電影學院小西門接她。屬實嗎?”
“小西門?”
周司懿略微皺了皺眉,看起來有些意外,垂眸思索道:“那天我沒有去小西門,和朋友待在一起,如果你們警方需要查證的話,我可以把他們的聯系方式給你。”
“哪天?”
邢朗沒有就勢向他的朋友求證,而是忽然點出了被他忽略的一個問題。
他抬起眸子看著邢朗,眼睛里依舊很平靜,只是揉捏自己手指的動作停下了,笑問:“嗯?”
邢朗抬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也笑:“你說的那天,是哪天?”
周司懿的眼角略有顫動,停了片刻才說:“……江雪兒失蹤的那天。”
邢朗挑了挑眉,眼神微訝:“我剛才告訴過你江雪兒是哪天失蹤的嗎?”
說著,他問記錄員:“我說過嗎?”
記錄員配合他:“沒有。”
邢朗轉頭正視周司懿,雙臂手肘支在桌子上,雙手交握撐在下顎,臺燈的光線照亮了他半張臉,讓他看起來像是戴了一張光與夜重疊的面具,“我想知道,你口中江雪兒失蹤的那天,是哪一天?”
直到現在,周司懿都沒有從警察口中得知一個準確的日期,他后知后覺的開始防備于這個警察的狡猾和敏銳。
如果邢朗湊近了些,就可以看到周司懿把自己的中指捏的通紅,幾乎捏斷了指骨。
許久,周司懿微微一笑,輕輕的揉了揉右手中指,道:“二十一號。”
邢朗繼續問:“從哪兒來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