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到了安國塔,一邊噔噔噔往樓上跑一邊嚷嚷,“皇叔,我回來了!”
二層空無一人,三層也是寂靜一片。
景王殿下于是舍棄奢華的親王服,變成黑貓順著絲絳一路爬上去,不在祭品庫房,也不在練功房,那一定是在……
外面天寒地凍,安國塔里溫暖如春,特別是這舒適的六層,寬闊柔軟的大床,讓人望一眼就覺得困倦。美若玉雕的國師,靜靜地陷在大床中央。
窗外是灰云密布的天空,窗內睡得暖暖的美人,此情此景,讓離家多時的人頓時感慨。
“皇叔……”景王站在欄桿上,輕輕喚了一聲,不見回應,停頓片刻,緩緩壓低了身子,而后,宛若一支烏箭,猛地竄了出去,在空中張開四肢,高興地大聲叫道,“皇叔,我回來了——”
“咚!”黑色的大貓直直地砸到了國師的胸口。
“咳咳……”睡得正香的美人頓時被砸得咳嗽了幾下,國師倏然睜開眼,正對上了一張黑黢黢的貓臉。
黑色的大貓還不知死活地站在皇叔胸口,伸長脖子與他對望。
清冷的美目緩緩瞇起,冷冽的聲音就像三九天的冰湖,沉靜之中掩藏著可怕的殺機,“你回來了。”
一個時辰之后,衣冠整齊的景王殿下心情愉悅地前往慈安宮拜見母后。
“這是怎么了?”太后看到景王的臉,立時坐不住了,站起來拉著他仔細看,那一雙桃花眼,原本周遭淡淡的粉色紅暈已經便成了烏青色。
“沒事,跟皇叔玩了一會兒。”景王毫不在意,拉著太后坐下,自己坐到太后左側,覺得這個角度別扭,又挪到右側,還是覺得不對,索性一撩衣擺坐在了腳踏上,這樣就能靠著母后的腿了。
太后哭笑不得地看著他挪來挪去,忍不住伸手敲敲景王的腦袋,“多大的人了,還這么好動。”說著,讓林姑姑拿來藥油,親手給他揉眼角。
景王仰著頭乖乖讓母后擦藥,手卻忍不住拿著太后手邊沒有縫玩的布偶翻看,因為被太后捏著臉,只能使勁斜眼撇著看,“這么小,給誰的?”那是一個只有手指粗細的小布老鼠。
“給大毛的。”太后笑著道,這凌王瞎起的小名,原本眾人都不同意,但被他叫得多了,太后覺得順嘴也跟著叫,于是皇長子殿下的小名就這么定了下來。
“我也要個,”景王想了想,“要個會跑的。”
“哪有會跑的?”太后收起藥油,點了景王一指頭,“會跑的那是活的。”
“活的也成啊,”景王笑著從懷里掏出個小盒子,“這是兒子新得的,拿來孝敬母后。”
太后打開錦盒,里面是鴿子蛋大小的五顆黑珍珠。東海明珠本就珍貴,烏珠更是其中的翹楚,單這一顆珠子就值百兩金。
“這珠子年輕的女子帶了好看,母后上了年紀了,往后再有這些都留給你的王妃吧。”太后摸了摸那光滑圓潤的珍珠,臉上盡是笑意。
景王立時搖了搖頭,“這可不能放到我府上。”原本這烏珠是有十顆的,他也就是一手手癢玩了一會兒,就再也找不到了,若是再晚幾天進京,估計這五顆也會不見的。
在慈安宮逗留一會兒,景王就坐不住了,跳起來要去找皇上匯報東海戰況。
太后聽說他們有正事,也就不多挽留,只是塞給他一個狐貍毛的手捂,叮囑他別去湖邊玩冰水當心凍了手。
因為近來天氣異常寒冷,燒著薰籠抱著手爐還會凍得縮手縮腳,而皇宮之中,只有北極宮和慈安宮是可以燒地龍的,于是,吃過午飯的凌王、肅王和昭王殿下們,就死活賴著不走,說要等著見景王。
北極宮的軟墊最是寬廣,肅王趴在軟墊上,任由黑黃相間的小毛球在他身上爬來爬去。凌王中午吃的有點多,在溫暖的地龍熏蒸下開始犯困,把撓絲絳的小胖貓抓過來抱住,將四爪塞到那暖呼呼的毛毛里,打了個哈欠。
“十七叔,我不困。”昭王殿下委屈地說,他還想再玩一會兒。
“小孩子長身體,要多睡覺。”黑黃相間的大貓義正辭地說,舔了一口小胖貓的腦袋,把下巴擱到那暖暖的胖身子上,舒服地閉上眼。
皇帝陛下坐在軟墊上批奏折,瞥了一眼無所事事的皇叔和弟弟,頓時不高興了。
蘇譽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餑餑走過來,這餑餑是用雜糧摻了魚肉蒸的,餑餑軟糯清甜,中間鑲嵌著形狀不規則的小魚肉丸子,熱乎乎的吃一個,很是美味。
幾個昏昏欲睡的毛球聞到香味,頓時抬起腦袋。
在皇上身邊坐下,將盤子放到腿上,拿起一個吹了吹遞給皇上,“累了吧,來吃個歇會兒。”
皇帝陛下的心情頓時好了,瞥了一眼直勾勾盯著盤子的叔叔和弟弟,也不伸手去接,就著蘇譽的手咬了一口。香甜軟糯的魚肉餑餑入口,安弘澈禁不住勾了勾嘴角。真是的,就算想要對朕獻殷勤,當著皇叔和弟弟的面總歸是不太好的。
“好吃吧?”蘇譽見皇上吃得高興,禁不住彎了彎眼睛。
皇帝陛下看著蘇譽因為去拿餑餑而被籠屜熏蒸出粉色的白皙俊臉,快速舔了一下上唇,“恰能入口。”
“喵嗚!”黃白相間的小胖貓已經忍不住跑過來,扒著兄長的腿仰頭要吃的,其實他更想扒著蘇譽的腿,但鑒于不想變成昭長公主,還是在出爪的一瞬間選擇了兄長的膝蓋。
皇帝陛下哼了一聲,“這是批奏折的人才能吃的。”他辛辛苦苦勞碌半晌,蠢奴心疼他才給做的點心,憑什么給這群只知道睡覺的蠢貓吃!
蘇譽無奈輕笑,也不去勸阻,只是抱起爬到他腳邊的馬甲小貓,掰了一點餑餑喂他,“皇上,不是說七皇叔與父皇乃是孿生兄弟嗎?緣何景王是黑色的?”
“狴犴形如虎,金與黑皆為其色。”肅王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人形,穿著黑白相間的毛絨長袍,盤膝坐在蘇譽身邊,面色嚴肅地拿起一塊餑餑。
“那小子是個異類,當年國師也為難。”凌王見哥哥得逞,立時也變出人形,狀似不經意地坐在蘇譽身邊,一副促膝長談的樣子,順道抓了個餑餑來吃。
狴犴的力量分兩面,一則維護天下公允,一則擊殺世間丑惡,每一代皇族都會有純金色的貓降世,這便是繼承了狴犴血脈善于治國的太子,而黑貓則并非每一代都有,只是偶爾會出現,這種家伙其實也是純凈的狴犴血脈,不過是顯現出了另外一種能力罷了。
因此,若是皇上英年早逝而又沒有太子的話,第一順位繼承者并非昭王,而是景王。
蘇譽眨了眨眼,所以說,景王其實是皇家第一殺手?
“可以這么說,”凌王點點頭,伸手又拿了個餑餑,“那小子爪欠,你別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