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拆開包裝,是一只仿衣服造型,圖案相當可愛的陶瓷果盤。
我:“這只盤子好漂亮,謝謝你六月。”
六月淡定道:“這個是給tiny吃飯用的。”
我:“……”原諒我活了這么多年沒見過拿水果盤做貓食盆的,所以自作多情了……
時代果然是進步了,tiny的食盆比我的飯碗漂亮多了……
接下來是血統證明、疫苗接種記錄、飼養須知手冊、奶瓶、頸牌頸鈴等等等等……小朋友居然背了這么多東西過來。
之后,六月小朋友往沙發上一躺,悄無聲息地睡回籠覺,tiny趴在她的手邊,一起睡……
我把顧魏拉進書房:“貓是你買的?”
顧魏無辜地看著我:“不是,六月買的,她覺得我太可憐了。”
我:“你認真一點兒。”
顧魏:“真的。”
我:“嗯——我認為我們不適合養貓。一,我們倆不在家的時間長,誰來照顧它?二,我總覺得你以后會天天拿雙氧水泡它。”
顧魏:“……”
養小動物其實是一件很需要責任心和時間的事情,我和顧魏的生活狀態實在不適合養一只貓,養一只蜥蜴還差不多……
顧魏點頭:“確實不適合養,我養你已經夠不容易了。”
我:“……”
中午,六月帶我們去了一家“很好吃的餐廳”,落座后我打開傳說中的菜單,上面百分之八十都是冰激凌……
顧魏:“……”
小朋友愛吃甜品無可厚非,但是——“親愛的,冰激凌不能當飯吃。”
于是六月背著tiny,抱著一只中號的雙球冰激凌,眼巴巴地被顧魏抱出了“很好吃的餐廳”……
六月的幼兒園要舉行文藝會演,他們班作為新生代表,要表演小合唱。
我上一次進幼兒園,還是十幾年前去接小仁放學。所以一下子看到一群小豆丁穿著一模一樣的小裙子、小襯衫、小西褲,跟在老師后面嘰嘰喳喳像一群小鴨子一樣,覺得簡直萌翻了。
顧先生跟我一樣,看著遍地的小豆丁,除了笑就是笑。
六月去老師那里化完妝回來,一張小嘴上涂了唇彩,噘得圓圓的,在顧魏的臉頰上印了三個完美的唇印。
顧先生哭笑不得:“你的唇彩全在我臉上,一會兒你準備帶什么上臺演出?”
六月乖乖跑回老師那里補唇彩……
我一手端著相機,一手端著顧先生的下巴:“先別擦,我留個念。烈焰紅唇,難得一見,哈哈哈。”
顧魏:“……”
剩下的時間里,我不停地調整焦距,捕捉六月的身影,拍得不亦樂乎。
六月仰著小腦袋補唇彩。
六月踮著腳尖看舞臺。
六月回頭在觀眾席里找我們。
六月遠遠地沖我們做了一個鬼臉。
六月伸出一只手偷偷擦掉臉頰邊上的汗。
六月上了臺,有點兒緊張地吸了口氣。
……
顧魏舉起tiny的一只爪子朝她揮了揮。
小合唱是最后一個節目,豆丁們排成一隊謝幕。主持老師宣布演出結束后,家長們都離座去找各自的寶貝。
六月朝我們跑過來,我蹲下來把她抱了個滿懷,小朋友干脆利落地在我臉上也印了三個唇印……
顧魏立刻摸出手機:“哈哈哈,先別擦,我也留個念。”
我:“……”
晚上,我們送六月回家,婉拒了姑姑、姑父留宿的邀請。
六月依依不舍地和tiny告別,要不是顧魏攔著,估計她能把tiny的臉親一遍。
我們帶著tiny返回老宅。
下了出租車,我往顧魏的背上一趴,半掛在他身上:“腰腰腰腰腰——”
陪小朋友玩耍時刻注意照顧他們的身高,所以大部分時候是蹲著或者彎著腰,現在伸個懶腰覺得腰酸。
顧魏:“你缺乏運動。”
我立刻:“我不要跟你去游泳!”
顧魏:“游泳是全身鍛煉。”
我:“穿那么少會不好意思。”
顧魏:“擊劍穿得多,你去嗎?”
我:“……”
在z市的第二個早晨,我醒得很早。同樣醒得很早的,還有六月。
表姐:“她昨晚一晚上都在念叨小貓小貓,小貓喝奶了嗎?洗澡了嗎?睡覺了嗎?哭了嗎?一大早就起來了。”
顧魏抱著tiny和六月去陽臺曬太陽。
我向表姐道謝:“謝謝你們的禮物,tiny很可愛。”六月沒有錢,也什么都不懂,自然是表姐和安德烈幫忙處理了所有事宜,大大小小的配套物品,之前悉心照料了tiny那么久,看得出來他們的心意。
表姐:“喜歡就好。”
我有些艱難地開口:“是這樣的,我們——的工作——都比較忙,在家的時間也很少,可能并不適合當tiny的主人。如果——你和安德烈允許的話——我們希望六月把tiny養大。”
六月顯然比我們更合適做tiny的主人,她上課期間,家里有姑姑,有姑父,也有保姆,下了課,她有能力也有心去照顧tiny,這樣tiny一直都有人陪。安德烈本來就有一只狗,全家人都不排斥家里有小動物。
表姐一點兒也不意外,笑道:“我當初就說安德烈太沖動了,也沒跟你們打聲招呼,說買就買了,是我們沒考慮全面。”
我:“真的很不好意思。”退還他人的好意實在是一件很慚愧的事。
表姐笑道:“沒事。本來我還在想,六月對小貓這么上心,我是不是得再買一只回家補給她,這下省了。”
我走到陽臺,蹲在六月面前:“伊麗莎白,我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
叫正名一般都是比較正式的請求,六月認真地看著我。
“舅舅和舅媽接下來一段時間會非常忙,所以不能很好地照顧tiny,我們希望你能幫我們照顧它。”
六月眼睛一亮:“真的嗎?
顧魏:“真的。但是養tiny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你要按時喂它吃飯,帶它做運動,給它洗澡,帶它打針。”
六月開心地抱著tiny,親了一下。
我:“你還要學會給它修剪指甲,教它在規定的地方便便和噓噓。還有,糯米現在還很小,tiny也還很小,你不能讓tiny欺負糯米,也不能讓糯米欺負tiny,要照顧好他們兩個,ok嗎?”頑皮的小寶寶和還沒學規矩的小寵物,這是我最擔心的問題。
六月想了一下:“ok!”
表姐帶著六月和tiny向我們告別。
我吻了吻六月:“再見。”
我坐在沙發上一邊給顧魏的白大褂加固紐扣和口袋,一邊和三三視頻,顧魏坐在旁邊翻期刊。
三三一邊把薯片咬得“噼里啪啦”,一邊調侃:“喲喲喲,賢妻良母縫什么呢?”
我:“顧魏的白大褂。”
三三:“嘖,洗那么白還以為是你家的抹布。我還在想你什么時候搞行為藝術開始給抹布打補丁了。”
我:“……”
三三:“哎,下輩子我投胎成男的,我一定娶你,沒顧醫生什么事兒,哈哈哈。要不你投胎成男的我嫁你?哎,我突然覺得你是個男的很不錯啊!能賺錢能養家里外全包啊!”
我看著三三一臉遐想的表情:“我還活著呢,不要當著我的面意淫我……”
三三:“那我們倆就是青梅竹馬、郎才女貌,得甩金石、印璽他們幾條街啊!”
我:“你不當小說家真是人民群眾的損失。”
三三:“越想越靠譜,現在變性手術多少錢?”
我:“……”
三三:“趕緊的,白大褂扔給顧醫生自己縫去,我去偷肖仲義的存折,咱倆私奔!”
顧魏在旁邊突然冒一句:“要私奔早私奔了,還等到現在?”(不在視頻視線范圍內)
三三:“我去,他在邊上你怎么不吱一聲啊!!!”
我:“吱——吱吱—吱吱吱——”
三三:“你現在吱個什么勁兒?!”
我:“老肖在你后面。”
三三:“我總有一天被你們弄出心臟病!”
少年心事
小仁:“你和二伯母鬧矛盾了?”
我:“嗯?怎么都傳到你的耳朵里了。”
小仁:“二伯說的。”
我:“他大老遠的告訴你——是為什么?”越發不明白林老師的行事邏輯。
小仁:“讓我安慰安慰你,不要和更年期的女同志有任何正面沖突。”
我狐疑:“嗯?”
小仁:“你看,惹不起咱躲得起,你要不要來我這兒逛一圈散散心?二伯說機票他報銷。”
我:“嘖,林老師果然有小金庫!”工資全都上交的人哪來錢給我報銷機票?
“噫……”小仁立刻轉過話頭,“你來,我給你報銷!”
我:“你哪來的錢給我報銷?”
小仁:“我是有收入的人!”
我一頓:“你準備留在德國工作了?”
小仁一愣:“呃……我……現在,在實習……”
我:“嗯。”
小仁:“我——”
我:“慢慢說。”
小仁:“其實我現在挺矛盾的。留在這邊,想回去,回去了,會想這邊。”
小仁在外近十年,德國已經成了他的第二故鄉,有一路相伴的朋友,有志趣相投的同學,有照顧他的師長。相對于祖國,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感情。后者給了他最懵懂的價值觀和最原始的牽絆,給他打上了中國人的烙印。前者讓他從一個少年蛻變成一個男人,給了他清晰立體的眼界和向上攀登的助力。
原本我也期待著他有一天學成回國,回到我們身邊,但是一個師姐的經歷改變了我的看法。她也是很小的年紀就遠走他鄉,本科時期回來交流學習的時間也很短暫,一直到即將成婚,才和未婚夫相攜回國打算定居,但是工作近一年后,發現很難和中國特有的人情世故相融合。“在外面久了,心眼已經待直了,生活習慣也待平和了,跟不上這里的快節奏了。”后來夫妻倆還是回去了。
小仁自小性格純正,習慣了坦誠待人,但論心思城府,他連顧魏和老肖的十分之一都沒有。而且他學的汽車設計,確實德國的大環境更適合。
小仁一臉認真地看著我:“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我:“中德各有好處。你留哪邊我都支持。”
小仁往桌上一趴悶聲道:“你們都在x市……以后家里有什么事,我要負責任的,我都這么大了……”
我看著這個努力想扛起責任的大男孩:“如果是家里的問題——奶奶你不用擔心,半年和大伯他們住,半年和我爸他們住,平時我和大哥經常去探望她,家里也一直有人照顧。至于叔叔嬸嬸,可以等他們退休了把他們接到你那兒去。”
小仁:“那你呢?我留這兒了你不想我?”
我想起小仁小時候,每次一陣子不見,也是這樣,垂著腦袋、垂著眼睛看著別的地方,別別扭扭地問我想不想他,再大一點兒,連問都不問了。
我們三兄妹,小時候都是父母忙碌,自力更生,恨不得能踩著時間趕緊長大。大哥從小獨慣了,成了嚴肅冷靜的性格,我和小仁有幸能搭個伴,我極其不希望他重演大哥的成長之路,所以私下里希望自己能多給他一點兒空間,能讓他享受到作為老幺的簡單和自由。
我:“想啊,你在哪兒我都會想。你回國,x市對于這個專業的容納程度確實有限,到時候為了前途你還是要去別的城市,忙起來我們三五個月見不上面很正常。”
我真想穿過屏幕,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和溫暖的臉:“我當然是希望你回來的,但是你出去得早,回來之后或多或少要改變你身上已經成形的工作風格、工作習慣,還有價值觀,肯定沒有你在那邊輕松。你要是留在德國,我會非常想你,但是只要在那兒有你喜歡的工作,有一個好的職業前景,你能簡單踏實輕松地過日子,我愿意每年飛去看你一次。”
小仁看著桌面不說話。
我:“凡事有舍必有得,不論選哪兒你都要做好心理準備。”
小仁悶悶地“嗯”了一聲,就沒再說話。
我們隔著屏幕和千山萬水,兩廂沉默。
顧魏進來的時候,我們就保持著這種沉默的狀態。他走到我旁邊,曲起手指在桌上叩了兩下,小仁聽到聲音一下子坐正:“干什么?”
顧魏:“你對你奶奶、你大伯、大伯母、大哥有多深的感情?”
小仁:“一般。對林之學沒感情。”
我:“……”
顧魏:“除了你爸媽就是對你姐有感情是吧?”
小仁警惕地看著他。
顧魏:“那我每年帶她去你那一趟給你看一眼就行了。”
“……”我在小仁看不見的地方戳了顧魏一下,有這么說話的嗎?
顧魏:“好了,我要用電腦了。”
我簡直想踢他一腳,家里那么多電腦,非搶我這臺干嗎?!
顧魏對著屏幕:“你不去吃飯嗎?”
小仁默默下線。
我:“顧魏!!!”
顧魏:“嗯。”
我:“我們——我們正在——”正在姐弟溫情,干嗎突然把畫風給轉了!
顧魏:“安家不就是惦記哪兒就把家安哪兒嗎?你以為他對x市有多深的感情?就你們家那童年的氛圍,一個個自生自滅的。”
為什么感覺顧先生在講一個悲傷的故事……
顧魏:“一個顧肖已經夠頭疼了,再來一個林之仁,估計倆能掐起來。到時候你一天去爺爺那兒,一天去林老師那兒,一天去林之仁那兒,一天再去管管顧肖,再去看看你奶奶,再三五不時地被蕭珊他們拽出去,你再開個會、出個差、調個研、加個班……你還有幾天在家啊?”
我:“顧先生,自私你就直說,我又不會嫌棄你。”
顧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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