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燈滅,帶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什么,漸漸地就成了故人回憶中的一抹身影,唯一的差別,有的人一輩子都忘不掉這道影子,有的人很快就將其拋諸腦后,畢竟活著的人還要繼續往前走,還有很多事情做,還要很多身邊人要陪。
對于蘇錦而,皇后是位好皇后,她會銘記皇后對他們一家的恩情,會銘記她當初在皇后面前許下的承諾,但她對皇后的懷念,也只有這些了。時間一長,蘇錦很少會想到皇后了,她要看家管賬,要惦記隨燕王在北平皇陵為皇后守孝的長子,要教育逐漸長大的漂亮女兒,要為越來越調皮搗蛋的次子頭疼,還要撫養新出生的三兒子!
“娘,二弟剛剛又想爬樹!”
陽春三月,黃昏時暖風怡人,蘇錦坐在后院的桂花樹下,看虛兩歲的勝哥兒學步。勝哥兒與睿哥兒一樣,容貌都隨了蕭震,劍眉星目的,只不過三十七歲的蕭震威風凜凜,年幼的小哥倆都虎頭虎腦的,一看就像孩子王。
本來挺溫馨的氣氛,突然被阿滿的告狀破壞了,蘇錦回頭,就見阿滿抓著睿哥兒一前一后地出現在了走廊上。十二歲的阿滿穿著一條淺粉色的妝花褙子,白生生的臉蛋,黑亮亮的鳳眼,紅艷艷的嘴唇,儼然已經有了她娘年輕時的風采,后面呢,五歲的睿哥兒垂頭喪氣地被姐姐抓著,身上還滾了灰土。
“姐姐!哥哥!”勝哥兒站在學步車里,高興地喊道。
阿滿朝小弟弟笑了笑,睿哥兒看眼弟弟,大眼睛悄悄轉向娘親。
蘇錦繃著臉瞪著兒子!
阿徹從小懂事,阿滿嬌氣點,但也非常聽她的話,勝哥兒太小還看不出什么,唯獨睿哥兒,簡直就像猴子轉世,蘇錦喝口茶的功夫,睿哥兒就能爬到椅子上去,笨手笨腳地去抓茶壺,最后弄得自己一身茶水。
蘇錦一直自詡慈母,直到睿哥兒出生,蘇錦才從慈母變成了母老虎!
“過來!”蘇錦瞪著眼睛道。
阿滿松開二弟,然后走過去抱起三弟,姐弟倆一塊兒在旁看熱鬧。
睿哥兒心虛地來到了娘親身前,好怕娘親打他屁股。
“爬哪棵樹了?”蘇錦掃眼兒子身上的土,冷聲審問。
睿哥兒大眼睛轉了轉,認真地辯解道:“我沒爬樹,桃花開了,我想給娘摘花!”
蘇錦氣笑了,兒子聰明啊,還知道拿她當擋箭牌了!
“花長在樹上,所以你就爬樹去摘?”蘇錦將問題繞了回來。
睿哥兒頓時無話可說了,看著娘親美麗生氣的臉,睿哥兒習慣地將兩只小胖手放到背后,防著娘親打他。
蘇錦懶得打了,反正兒子早就不怕她打了,打完繼續去淘氣,蘇錦干脆放棄了。
“晚上你跟你爹睡,讓他教你道理。”面無表情地,蘇錦說出了對兒子的懲罰。
睿哥兒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確定自己沒聽錯,男娃急了,一股腦地撲到娘親懷里,抱著娘親哀求:“娘我錯了,我再也不爬樹了,你別讓我跟我爹睡!”
如果說蘇錦生氣會讓睿哥兒有十分害怕,那蕭震不生氣也會讓睿哥兒的害怕變成二十分!
蕭震冷峻威嚴,不提蘇錦,對膝下的四個孩子,蕭震為父的態度是完全不一樣的。阿徹是半路認他為義父的,蕭震心疼阿徹,也因為阿徹的懂事早早就將阿徹當個小大人看了,不曾訓斥過半句。阿滿嬌花一朵,蕭震恨不得把阿滿放在手心寵,只有阿滿抱怨他的份,沒有蕭震惱阿滿的時候。
輪到自己親生的兩個,還都是兒子,蕭震就可以想怎么管就怎么管了。子不教父之過,為了將兩個兒子培養成像他一樣正直的棟梁之才,蕭震決定當個嚴父!勝哥兒年紀小還看見過爹爹的笑臉,睿哥兒記事后,他就再也沒見過爹爹朝他笑!
這樣的嚴父,睿哥兒能不怕嗎?與爹爹一起吃飯他都嫌棄時間長,睡一覺……
“娘,我以后都聽你的話,你打我吧!”睿哥兒眼淚都出來了。
臭小子一哭,蘇錦還有點心軟,只是沒等她猶豫到底該怎么辦,走廊那頭又傳來了蕭震嚴厲的質問:“睿哥兒又頑劣了?”
睿哥兒身子一抖,眼淚不流了,雙手卻抓緊了母親,殘留淚水的大眼睛里裝滿了哀求。
蘇錦猶豫,但想到兒子貪玩的毛病,她狠下心腸,對蕭震道:“睿哥兒又去爬樹了,我是管不了他了,今晚你們爺倆在前面睡,你好好管管罷。”
睿哥兒一聽,眼淚又下來了。
蕭震聽了,臉更沉了,蘇錦這是罰兒子還是罰他?
但蘇錦既然已經說了那話,蕭震就再無反對的道理。
晚飯過后,蕭震領著蔫瓜似的睿哥兒去了前院。
坐在堂屋主座上,蕭震盯著兒子問:“為何又去爬樹?”
睿哥兒低著腦袋,兩只小手絞在一起,看著爹爹那雙大腳,他老老實實地道:“爬高了,我就能看得更遠了。”爹娘不許他自己出門,睿哥兒想看看侯府墻外是什么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