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周元昉表面平靜心里戀戀不舍地告辭了。
阿滿也挺舍不得新玩伴的,站在蕭府門前巴巴地看著小世子走遠。
當周元昉的身影徹底消失,蕭震抱起阿滿,蘇錦牽著阿徹去堂屋用飯,今日阿滿生辰,四人再次同桌而食。蘇錦做了很多菜,但她沒有多少胃口,不停地為一雙兒女夾菜,除了照顧阿滿,她視線幾乎就沒離開過阿徹。
“娘,你也吃。”阿徹懂事地勸母親。
蘇錦笑著答應,沒吃兩口,繼續看兒子,只覺得兒子才在王府住了幾日,就與以前不太一樣了。
她看兒子的眼神,就像看家中的金元寶,溫柔地要溢出水來。
蕭震端著碗,隱晦地觀察阿徹。
八歲的小少年,唇紅齒白,長了一雙漂亮到輕浮的桃花眼,但阿徹目光沉靜,舉止老成,徹底壓住了容貌的過分漂亮。
蕭震見過的男娃們,包括世子周元昉,都不及阿徹長得俊。
但阿徹的五官,除了美玉似的膚色,沒有像蘇錦的地方,更與馮實毫不沾邊,那就容易推斷出,阿徹容貌隨了生父,即,蘇錦的第一個男人,是個面如冠玉、俊美如仙的男子。
蕭震收回視線,食不知味。
一個未婚姑娘,愿意在婚前就把身子給一個男人,一定是很喜歡他吧?蘇錦嫁馮實是形勢所逼,現在蘇錦依然年輕貌美,她真想改嫁,大概也會嫁個像阿徹生父那樣白皙清俊的翩翩公子,而不是馮實或者他這樣的粗人。
胸口堵塞,蕭震為自己倒了一碗酒。
蘇錦瞄了他一眼,見他劍眉凝愁,奇道:“大人有心事?”
蕭震眼也沒抬,只是搖搖頭。
蘇錦與兒子對視一眼,都很無奈,蕭震又冷又悶的,一天到晚不知在琢磨什么。
飯畢,天色已暗,蕭震要送阿徹回王府。
阿滿舍不得哥哥,蘇錦也舍不得兒子,提議娘倆一塊兒去送,路上還能同阿徹說說話。
蕭震頷首。
出了蕭府,蘇錦牽著阿徹,阿徹牽著妹妹,阿滿一手給哥哥,一手拽著干爹的大手。天空一輪彎月,高高矮矮的四人并肩而行。
蘇錦對兒子有說不完的叮囑,阿滿也是個小話簍,阿徹應完母親再回應妹妹,只有蕭震始終沉默。阿徹要走王府西門,守門的婆子即將落鎖,阿徹勸家人快些回去后,強迫自己頭也不回地跨進王府。
兒子走了,蘇錦后知后覺地感受到了秋夜的冷風。
哥哥不見了,阿滿扭頭朝干爹伸手,被干爹抱起來后,阿滿就趴在干爹肩膀不說話了,蔫蔫的。
蕭震拍拍女娃娃,低聲對蘇錦道:“走吧。”
蘇錦點點頭。
一刻鐘左右的路,阿滿睡著了。晚風嗖嗖地吹,蘇錦偷偷看眼身邊的男人,忍不住想跟他更親近些。這么冷的晚上,她想有個男人疼自己,知冷知熱。或者不害臊地說,蘇錦想男人了,她還年輕,不想一個人孤枕難眠。
身邊沒有合適的也就罷了,如今高高壯壯又靠譜能干的蕭震就在幾步之外,蘇錦很饞。
她主動湊到蕭震身旁,往他肩膀處看,好像在看女兒睡了沒。
蕭震渾身僵硬,卻不能躲。
“大人這么喜歡阿滿,就不想自己娶房媳婦生孩子?”夜色彌漫,蘇錦手里提著燈籠,輕聲問。
蕭震沉默片刻,道:“遇到合適的,自會成家。”
蘇錦耳朵微動,笑著打聽:“大人喜歡什么樣的女子?知書達理又溫柔貌美的官家小姐?”
上次那個楊素蘭,差的就是美貌。
蕭震抿唇,斟酌道:“蕭某布衣出身,不敢高攀官家女,只要投緣,農家女子也無妨。”
蘇錦心里一喜,蕭震不要求未來媳婦的出身,她就有機會了。
她繼續誘他多說,故意自嘲道:“農家女確實也有好的,只是大人一定要摸清楚那女子的脾氣,千萬別找像我這樣曾經拋頭露面做生意的,雖然賺錢養活自己了,卻弄了個不好聽的名聲,白白連累大人跟著受非議。”
蕭震皺眉,不想她輕賤自己,想了想道:“弟妹靠自己的本事賺錢,堂堂正正,不必在意他人閑碎語,且弟妹教子有方,教得阿徹沉穩阿滿乖巧,勝過不知多少所謂恪守規矩的村婦,實在無需妄自菲薄。”
蘇錦是個厚臉皮的,可被蕭震這么夸,她一邊心里甜,一邊面皮發熱,小手碰碰臉頰,低頭謙虛道:“大人就會哄我,我哪有你說的那么好。”
蕭震苦笑,其實她比他說的更好,他沒資格多夸罷了,怕她誤會自己別有居心。
蘇錦還等著他繼續哄呢,結果男人又變成了悶葫蘆,蘇錦嘆息一聲,自憐道:“就算我真有大人說的那么好,也沒什么用了,馮實一心待我卻早早撇下我們娘仨,讓我成了寡婦,我一個帶著兩個娃的寡婦,誰還肯娶?我又不想做人妾室,這輩子注定要孤老終生。”
說到最后,蘇錦摸出帕子,輕輕地在眼角拭了拭。
她居然哭了?
蕭震手足無措,本來還顧忌這顧忌那,現在為了勸她別再顧影自憐,蕭震什么都顧不得了,看著她道:“弟妹,弟妹不必擔心,你,你容貌出眾,想娶你的男人一定很多,我會替你留意,早晚會遇到一位良婿。”
蘇錦用帕子擋著臉,嗤笑道:“大人真會哄人,還良婿呢,良婿早被清清白白的妙齡姑娘定下了,哪個會理我一個要家世沒家世要才學沒才學只有兩個拖油瓶的寡婦?不說別人,如果有人給大人做媒,對方是我這樣的寡婦,大人會同意嗎?”
蕭震求之不得!
可他不敢承認,承認了,豈不是泄露了自己的心?
他看著地面,模棱兩可道:“如果性情投緣,也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