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愛受了溯的啟發,自顧自地給剛才的案子作總結:
“主持人長得太高,只有身高和他相當或高出一點的人,才會想到從背后用繩子勒他。這么一看,所有人里,唯獨更高個兒的律師滿足這個條件。
作案的過程就是現場表現出來的,他把主持人勒住,主持人拼命地掙扎,但最后還是咽氣了。律師擔心他死不了,所以抓住他的頭往案幾邊角上狠狠地撞。但律師身上沒濺到血,估計是用了主持人的毛毯攔著。”
溯唇角微揚:“真巧,我們們想的一樣。”
說什么真巧,讓她莫名砰然。
甄愛癟嘴,瞪他一下,收回目光又細細思索一遍,立刻心有疑問:
“可是阿溯,雖然主持人的殺人現場和前幾個不一樣,但也存在這種可能:同一個兇手會在一連串案子里表現出不一樣的特征和信息。”
溯靜靜聽著,眼中閃過一絲微笑:“所以?”
她掰著手指解釋:
“a:律師是殺死主持人的兇手,
b:主持人的死亡現場和前幾個沒有相同點,
由此推斷出結論c:律師不是殺死前幾個人的兇手。
這個推理過程是錯誤的。”
“哦?”他挑挑眉,臉色雖然蒼白,卻染了幾分歡愉的光彩。聽心愛的女人自發自地用他心愛的學科論證問題,世上沒有更讓他覺得享受的事了,明知故問,“為什么錯誤?”
他純粹只是愛聽她的嘴里講出他心里想的事。就像偶遇,就像碰巧,一次又一次,總給他意外的驚喜,百試不爽。
“通常,人們看見殺人現場有相似的地方,就會先入為主,認為是連環殺人;反之則認為不是一個兇手;但其實這是錯誤的。因為殺人現場有沒有相同點,和是否為連環殺人,這兩者之間不存在絕對相關的聯系。”
她托著腮,眼睛黑漆漆,滿是認真,“你看,如果我是兇手,我有預謀,于是我干凈利落地殺了幾個人。但這不能保證我忽然臨時起意去殺主持人的時候,還這么穩妥啊。”
溯聽她說完,唇角的笑容更大,看上去很滿yi,又補充了一句:“這在邏輯學上,是犯了無關推論和跳躍論證的錯誤。”
他側著頭看她:“這也是為什么,我從來沒有把這四起案子當連環殺人,而是一個個地單獨分析。前幾個案子確實不能排除律師的嫌疑。”
甄愛趴在他身邊,聽了這話,突然開心。她真喜歡他嚴謹而專業的性格。在她眼里,只有這樣的男人,才稱得上性感。
演員小姐說的什么“壞男人更討女人喜歡”,那是多么沒有邏輯的話!
她不自覺往他身邊靠了靠,很輕,怕撞上傷口,偎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才繼續之前的話題:“那我們們一起,一個個單獨分析吧。
先從醫生開始,十幾秒的黑暗,兇手就殺了醫生,把他拖到餐桌底下,旁邊的拳擊手和幼師毫無知覺,這簡直就是不可能犯罪啊!”
溯聽微微一笑,撐著坐起身,甄愛立刻扶他:“怎么了?”
“配合你!”他坐去沙發上,有些虛弱地靠進墊子里,眼神奕奕的,“我就是醫生,你想想,要怎樣才能在十幾秒內,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我。”
用兇手的方法思考?
甄愛興致更高了。但在正式扮演兇手前,她下意識地擔心溯會冷,特意給他蓋上了毛毯。溯微愣地看了她一秒,心底驀地笑了。
只是,前一秒她還小心地用毯子下擺蓋住他的腿,還溫柔地用毛毯攏住他的脖子,掖了掖;后一秒,她就立刻換了冷靜的臉,瞬間進入狀態:
“我要殺你的話,方法很簡單。用餐巾包住手術刀刺進心臟就好了。可是,”
她微微瞇眼,眼前浮現出餐廳當時的情景。醫生坐在幼師和拳擊手中間,重重的木椅后面是蠟像,
“可是你死了就會倒下去,會砸到椅子和蠟像,發出巨大的聲響,或許還會砸到旁邊的人。那,我是怎么靜悄悄地殺了你,又把你拖到桌底去的呢?”
甄愛擰著眉,百思不得其解。她看向溯,忽然一下子摟住他的肩膀:“難道殺你之后,我很快抱住了你,像抱公主那樣?”
溯唇角彎了彎,忍住了笑。
甄愛眼睛瞪了他一眼,嗔怪他不認真,腦子里卻繼續認真分析,她挨著他的頭,喃喃自語:“黑暗中我看不到你心臟的位置,當然要先要用手去丈量一下。”
說話間,細細的手指很輕很輕地往溯的左胸處爬過去,因為顧及他的傷口,只是點到為止地觸碰。可溯看著她白白的指尖在他胸口蜻蜓點水般地彈鋼琴,驀然覺得心口火辣辣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種撩撥得無可奈何的癢。
她真是最好的止痛藥!
他分心一秒,思緒又被她的聲音拉了回去:“丈量你的胸口,這么奇怪的舉動,你為什么不斥責我?而且,我殺你的時候,你為什么不喊救命?為什么不痛呼……”
話沒說完,甄愛腦中閃過一道光,幾乎是條件反射地說:
“因為你的嘴被堵住了。”
眼前陡然浮現出不久前她給溯剜箭頭的那一刻,他痛得渾身緊繃,但她堵著他的嘴,即使他喉中沉悶地哼了一下,卻被她的深吻用力吸收了。
甄愛一下子愣住,驚愕地睜大了眼睛:“殺他的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