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望著甄愛消失在大廳,才緩緩挪動一下腳步,吃力地側過身來。
濃煙滾滾地往天上涌,這座銀行位于一棟上世紀的古老建筑里,只有3樓,外層木制石膏結構。照這個速度,不過兩分鐘,濃煙就會沉降到整個大廳。到時所有人都會開始窒息。
而n.y.t消防的響應速度是3分15秒,火勢太大,滅火起碼需要一二十分鐘。
溯望著漫天的火勢和瑟瑟發抖的人質,對arch道:“放他們出去吧,我留在這兒。那個警衛沒有死,你的手上還沒有人命。”
arch沒有回答,但也沒有拿槍指著溯。因為,正如溯想的,他只關心錢和安全逃離。殺人的確對他沒好處。
溯看他垂下眼眸,知道這是他考慮思索的表現,繼續道:“你可以一個人帶著所有的錢離開。”
arch一經提醒,立刻看向柜臺上的旅行包,命令那個黑人:“去把錢拿過來。”
黑人照做,拎著重重的兩三個錢袋過來,遞給arch。后者愛財,彎腰把錢袋往自己腳邊拉攏。就在這時,黑人男子突然發力抱住他手中的槍支,把他撲倒在地。arch條件反射地開槍,子彈卻一發發打進了火場。
一瞬間,剩余的人質全見了生的希望,在一刻間撲上來七手八腳地將arch制服,卸了他的槍,又找了繩子把他捆起來。
直到這一刻,大家臉上才換了怔忡茫然如獲大赦的表情,互相擁抱著慶幸痛哭。倒是蘇琪十分機敏,很快把地上的槍支撿起來,說:“先別哭,趕緊離開。小心那個變態馬上就上來了!”
大家這才再度緊張起來,尋找出路。可此刻的銀行大廳已經彌漫在熊熊的大火里。
蘇琪立刻帶著大家去柜臺里找紙巾或毛巾,用飲水機接水打濕備用,大家齊心合力把大理石柜臺那邊的東西清理出來,留出足夠空曠隔絕的地方,做了力所能及的自救措施后,忐忑地等待消防車。
蘇琪和大家還把日本男人和diana的尸體拖了進來防止被火燒焦,算是給他們的家人留一份尊重。
溯默默看完,轉身離開。
蘇琪見了,喊他:“s.a.先生,你去nǎ里?”
溯頭也不回:“下去。”
“可你受傷了,而且下面的人有槍!”日本女人擔心地喊。
其他人也跟著附和:“不要去了!”
這下大家都暫時安全,經過剛才的齊心合力,剩下的人質空前的團結。
而且,面前這個高高瘦瘦步履雖然極力穩健卻仍顯吃力的男人,剛才只身進來換去了19條人命,還無時不刻不為他們的安全努力,絲毫不顧自身安危。這樣的人,早已驅散了他們心中的猜忌丑陋和負能量。
現在看他還要下去救人,大家都于心不忍。
黑人男子咬了咬牙,站起來:“s.a.先生,我同你一起去。”說著,他握緊了手中的槍。
溯頓了一下,緩緩轉過頭來,目光卻落在棕發男人身上:“他和蘇琪帶著剩下的人,你陪我去。”
這句話讓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亞撒身上。他是個沉默寡卻冷靜能干的年輕人,剛才,他一直不曾慌亂,幫著大家搬東西找出口。
這樣的人陪s.a.先生下去,大家都放心。
亞撒神色不明地看了溯幾秒,接過黑人手中的槍,同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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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火燒斷了中央電纜,地下室的應急電源也受了影響。一路走過去,走廊里的燈忽明忽暗,像抽搐而垂死的病人。
兩個身形頎長的男人互不說話,影子平行不相交,沉默而緩慢地走進地下深處。
燈光時亮時暗,投在同樣輪廓分明的臉上,各自冷漠而嚴肅。
路越來越深,越來越暗。
先說話的是亞撒:“你走的路,好像不是去密碼保險庫?”
黑暗中,前邊的人安靜地笑了:“哦?你怎么知道不是去nǎ里?”
亞瑟極輕地愣了一下,唇角即刻浮現一抹寡淡的笑意,不回答反而問:“你看上去很吃力,需要我扶你嗎?”但其實,溯的步伐看上去出奇的穩,一點兒都不像受了重傷的人。
“不用。”他并不看他,回答得漫不經心。隔了幾秒,問,“你叫什么名字?”
亞撒停了一秒,說:“asaexcalib.”
“nǎ里人?”
“d.c.”
“真名?”
“……”
昏暗的地下走廊里,亞撒沉默了。他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他只是淡定地繼續走著。
彎彎曲曲的地下走廊越來越狹窄,周圍全是線路復雜的各種管道和儀器,儀表盤上彩燈閃爍,數字竄來竄去。
溯忽然停了腳步,望著某個儀表盤上飛速運行的數字,微微一笑:“用水量……消防車來了。”
走廊的燈光閃了閃,又暗了。他的側臉虛弱而蒼白,像一張紙。
亞撒心里閃過一絲譏諷的好奇。他拿著槍,而他斷了兩根肋骨,實力懸殊。既然他都已經懷疑他了,怎么還有膽量單獨叫他下來。
亞撒閑適地說:“arthur,我的真名叫arthur。”
arthur亞瑟,和溯知曉的那個名字重疊。
溯的話里有了笑意:“亞瑟,s.p.a.的幕后主使,真是幸會。”
亞瑟不悅地皺眉,這個人知道得太多了。而且,他喬裝過,連甄愛都沒有認出來,素未謀面的溯是怎么認出的?
這樣的競爭里,他認出了他,他便從此視他為對手。
他并不是不敢承認自己身份的人,散漫地輕笑:“啊~~讓你看出來了。”
已經挑明了敵對的方向,溯卻依舊清淡,絲毫不慌,說話的語氣像是敘舊聊天:“你比我想象中的年輕。”
亞瑟聳聳肩,“子承父業。……是誰告訴你我的信息的?”
“看出來的。”溯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平穩地撐著自己的身體,
“king他們幾個如果沒有強大的同伴撐腰,不可能設計出如此精密的搶劫。那場殺人游戲不需要殺手,卻選擇甄愛,說明有人想給她進行心理施壓。她三番五次地不配合卻沒被殺,后來甚至被其他人懷疑。不過是讓她體驗,她在這個小世界里不被信任,注定背叛和犧牲。”他莫名心疼,“這一切只有組織可以解釋。”
“你是這個游戲里最違和的一個人。始終淡定,不害怕,不像安珀那樣沉醉在游戲里,也不像蘇琪鎮定地關心他人的安全。你很漠然,不在乎周圍的任何事情。你根本就沒有把這個場景放在眼里。
king他一直不敢和你有眼神交流,甚至不敢看你。
king要去地下室時,你問他可不可以先放人質走。你是在暗示他不能放我走,并命令他對我開槍。這也是為什么king突然變得兇狠并第一次對人開槍的原因。
這些足以說明在s.p.a里,你的地位要比king高好幾個級別。
可我那時還以為你或許是一個比較高位的成員,并沒有往arthur本人這方面去想。”
溯停了一下:“但后來,起火了。”
亞瑟一愣,無意義地笑了笑,他明白了。
長時間的說話讓溯呼吸紊亂,左胸戳心般的刺痛一陣陣地襲來,他背上已全是冷汗,卻不動聲色地緩緩調整了呼吸,極力掩飾去語氣中的吃力:
“起火了,人質里只有你沒有流汗。我以為你有什么病癥,但火光那么大,映在你的臉上,沒有任何光彩。活人的肌膚在強熱和強光下,都會散光。”
四周的光又暗了一度,他說,
“碟中諜里,湯姆克魯茲的人皮面具竟然是真的。
呵,你需要戴面具偽裝,無非是怕甄愛認出你來。她和我說過,組織里等級森嚴,一層對一層,不可越級。她不參與任務,見過的人,寥寥可數。”
亞瑟的臉籠在暗色里:“她竟然和你講了這些?”
她竟然如此信任你!
“即使有所有這些,我也不確定是你。可剛才你自己承認了。”溯腳步慢了點,嘴唇幾乎褪去了最后一絲血色,在黑暗中森然的白。
亞瑟語氣冷了一度:“既然你都知道,你不擔心她此刻的安危?”
“你是說那對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