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的路上,賈思敏很不開心。
這種不配合的證人讓她的心里蒙了幾層陰霾,溯在場,她愈發覺得受挫,偏又愈發不能展露什么,只能盼望能從下一個證人那里得到什么有價值的信息。
第二個證人是文波,密碼社團的組織者,和江心不一樣,他是華裔,自己還在學校旁邊的街區開了家漫畫書店。溯他們直接去了他的書店。
書店不大,現在不是下課時間,店里沒什么客人,就他一個守著。
依舊是賈思敏問問題。
溯則自顧自地走去書架之間。
甄愛望了溯一眼,跟著走過去,他依舊是習慣性的樣子,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背脊挺直。她見他目光掃過一排排的書,卻始終自持收斂,問:“怎么不看看書?”
他沉著道:“沒帶手套。”
她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碰一本無數人借過的書等于和無數人握手。
“你看過漫畫書嗎?”
“沒有。”他回答得干脆。一陣漫長的寂靜后,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延續對話的責任在他這邊,便無意義地回問,“你呢?”
她緩緩搖頭:“也沒有。”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書店老板,把從古到今各語種書籍里的謎題和密碼都解開,可后來才發現,密碼不是書里的,是人心里的。”他嗓音低沉,透著說不出的悅耳。
甄愛聽他說著,心里也異常的平和: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做棒棒糖店的老板。店里有很多不同顏色不同口味不同形狀的棒棒糖。當然,最多的還是彩色波板糖。一圈又一圈,越大越好。”她說及此處,唇角不經意就染了一層光彩。
“女孩都喜歡吃糖嗎?”他垂眸看她,目光不似以往清淡,“研究說吃甜食會增加人的幸福感,我深表懷疑,拔牙一點兒都不幸福。”
她被逗樂了,微笑:“但其實,我從沒吃過棒棒糖。小時候媽媽不許我吃,而人長大后,忽然有一天,就對那些鮮艷的色彩,不再憧憬了。”
她聲音漸小,心里升起一股淡淡的傷感,仿佛被時光欺騙。那些味蕾上的甜蜜,終究是錯過了品嘗的最佳時機。
“呵,真是遺憾啊!”他垂眸看她,說出了她的心聲。
甄愛抬眸,見他竟然淺淺地彎了唇角。他是笑了,如雪夜的月光一般清淺,卻足夠活色生香。
她忽然就想起了媽媽的話:內心平靜的人,笑容都是克己的。
她一直固執地認為,克己是一段隱忍的苦行,是一種哀屈的束縛;就像不能吃糖,就像不能哭泣,就像不能傾訴,就像不能信任……
可他對克己的詮釋,卻是游刃有余,是內斂有度,是收放自如,是兀自的低調又張揚。
甄愛有一絲觸動,安安靜靜垂下頭。
又在書架間緩緩走了一圈,她問:“你不需要聽證人的話嗎?”
“我在聽啊。”溯盯著漫畫屋的裝飾櫥窗出神,說,“雖然世上有你這種想一件事都慢吞吞的人,但世上也有那種同時想很多事都反應飛快的人……比如我。”
甄愛:……
果然三句話不離欠扁。
她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櫥窗里出乎意料地擺著很多體育用品,諸如籃球網球乒乓球之類的。
溯斂瞳細想了片刻,繼續之前的話:
“而且,比起他們的話,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這里。”
他指指自己的腦袋,繞過書架往回走。
賈絲敏問前不久和死者在街上大吵是怎么回事,文波解釋說死者弄臟了書店的絕版收藏漫畫。
詢問接近尾聲,沒有突破性的發現。文波說成立密碼社團,不過是讓對密碼有興趣的人互相交流而已。
聽到這句,溯突然發問:“死者生前記錄的最后一張字條,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嗎?”
陡然傳來陌生的聲音,文波一愣,道:“社團成員都懂一些基礎的密碼學,有時候相互交流或玩鬧,都用密碼記錄。但成員之間的事情和習慣,我不知道的。”
溯目光挪到收銀臺旁邊的小紙盒里,發現了幾張出租車票根,問:“案發那天早上,你幾點起床?”
這個問題太過無厘頭,聽上去和案件關聯不大,文波并未隱瞞:“呃,10點左右。”
溯還是沒有深究,目光又往上移,落在他身后的一排相框上,下頜微微一點,“那根棒球棍賣了多少錢?”
甄愛也看過去。毫無疑問,他指的是文波和傳奇棒球明星喬納森的合影,照片中的文波抱著一根棒球棍。
可溯怎么知道他把那根球棍賣了?
文波無聲良久:“100美元。”
溯問題問完,不和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出去了,就好像他過來只是看看書聊聊天的。
上車后,甄愛發現溯神態安然,自在掌握的樣子,只可惜他把其他人扔進了云里霧里。
剩下的兩個證人和文波的背景相似,華裔,密碼社團成員,男的叫趙何,女的叫楊真。
先去的趙何的宿舍,彼時他正在寫字桌前畫符號。賈絲敏問起,他拿了本基礎密碼學給她看,說是跟著在畫弗吉尼亞密碼。
賈絲敏看了幾眼,便照例詢問。
趙何那天獨自在練功房練習跆拳道,也沒有不在場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