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與那嬤嬤回鄉后,開了一家炊餅店。白日里她們主仆二人以做炊餅為生,夜里凌月就獨自研習醫術。

她想不通祖父一生為人謹慎,醫術精湛,研制的時疫方子為何會出如此大的紕漏。她也想不通,那藥方是她父親親自試了的,為何父親沒事,而之后用藥之人卻都出現了吐血暴斃之癥。

她研究了很久,試了很多種方子,終于讓她發現了端倪。原來問題并非出在祖父和父親研制的藥方,而是煎藥的藥引。

有人在藥引上動了手腳。

這個結果凌月意外,卻又不意外。她家中世代行醫,祖父和父親的醫術精湛,整個太醫院無人能及。

偏凌月的家中,代代都有才人出,她兄長,她自己,竟也都天賦異稟。若她和兄長都出師了,她家豈不世世代代都要把持著太醫院

都說醫者父母心,可既入朝為官,總有那些利欲熏心之人。凌月的祖父最信任之人,除了她的父親,還有一個姓陸的徒弟。

那人也是醫學世家出身,很有些天賦,凌月的祖父將他收為徒弟,一是真的欣賞他的天賦,二是希望他能代替自己接管太醫院。

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凌月祖父知道凌月父親的性格終究有些懦弱,撐不起太醫院正的官職,而那陸太醫是個能干的。祖父一心將那陸太醫當做太醫院的接班人來培養,故而對這個徒弟既疼愛,又十分嚴格。

可怎料那徒弟竟是個心術不正的,他并未體諒凌月祖父的良苦用心,只以為他對自己嚴格打壓,是為了給自己兒子鋪路,來接管太醫院。

他不服氣凌月的父親,多次想要出風頭,都被凌月祖父按住。凌月祖父希望他戒驕戒躁,踏踏實實的修身養性,將治病救人放在首位。

陸太醫卻覺得,這對父子對自己的仕途有礙,為了出人頭地,他表面裝的恭敬勤勉,背地里早就想找機會除掉凌家父子,為自己掙個前程。

領圣命研制時疫藥方是重中之重的任務,凌月的祖父自然也帶著他寄予厚望的徒弟一起。所以在藥引上動手腳之人,也只能是他。

凌月回憶她家中出事后,那陸太醫本該出來替他祖父說話,他卻一次也沒有過,而是很快升職,成了太醫院的副職。

她又想到她哥哥在研制時疫藥方時,陸太醫曾提議要幫他一起,說要為師傅正名,可她哥哥拒絕了,說要親自為祖父和父親贖罪。

她哥哥行刑前,凌月曾偷偷求人帶她去見過她哥哥。彼時她哥哥帶著枷鎖,已經疲憊不堪,他看著凌月,欲又止,最后只說離開京都,遠離太醫院的所有人,也不要連累陸太醫,不要想著復仇,要活下去。

原來她哥哥那時已經發現問題出在陸太醫手里了,他也發現他祖父為了不讓陸太醫飄起來,并未將藥方完全告知陸太醫,這才更招了陸太醫的恨,不惜毀了他們全家來成全自己。

想到這,凌月心里已全是恨。那個陸太醫,來京求學便拜在祖父門下,跟著祖父近二十年,祖父將他當做親生兒子一樣,替他謀職位,替他擋著太醫院的明槍暗箭,替他介紹親事,祖父對他的愛不比對家中任何一個孩子少。

只為了謀一個即將到手的利益,他就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凌月不能忍,也不想忍。

凌月將炊餅鋪子賺的錢全都給了嬤嬤,在一個月黑風高之夜,趁著嬤嬤熟睡,凌月只剩離開了家中。

她要為家人復仇,殺光陸家之人。

凌月一路輾轉來到了蘇州城,只因那個陸太醫就是從蘇州城出來的。她要在這里,一點一點,將陸太醫的家人全都弄死。只是她需要一個藏身之所,防止陸太醫來尋她滅口。

她在蘇州城內觀察了幾日,發現蘇州城的水月天是個絕妙的藏身之所。

不同于其他青樓,水月天主打一個優雅,來的多是些文人騷客。她聽說這里的姑娘,若身懷絕技,能在選秀中一舉奪魁,也可以賣藝不賣身。

拿住這一點,凌月找到水月天新的老鴇,也就是九娘,將自己賣身進了水月天。

她本就貌美,又醫術精湛,施針的功夫更是一絕,很快便在水月天打出了名氣。對外她從不說自己的絕技是什么,點了她的恩客們,只知與她共度良宵,雖會出現記憶斷片,可離開之時都神清氣爽,精力十足。

靠著這門絕技,凌月安安穩穩的在水月天住下,她要在人流最多最雜的地方,慢慢打探陸家的消息,慢慢發展自己的勢力。

九娘可知道這些江星遙聽得目瞪口呆。凌月說的絕活,大概就是施針和催眠,可以通過讓人進入深度睡眠,來恢復精力。

一知半解吧,清安笑笑,我與她也是偶遇。這水月天我不是第一次來,從前在侯官府時,我曾到水月天探過消息,恰巧碰到了她。她將自己的事告知于我后,給了我她在蘇州私宅的地址,只是我從未想過要去找她。

江星遙點點頭,所以上次九娘說給你安排花魁作陪,你并未接話,因為不想因她露餡,對嗎

嗯,清安承認了,她不常在水月天中居住,若她知道我去救人,定會幫我。可她也大仇未報,我不想因著于她的一點私交,壞她的事。

也是個可憐人。江星遙感嘆道,清安,你覺不覺得,皇室行事有些過于囂張了她趴在清安胸口上悶悶地說,你還記得我同你說的佩遠先生的故事嗎她父母也是因皇室的一句話喪命,她與妹妹如今咫尺天涯,都顛沛流離于這世間。

清安摸摸她的頭,怎會不知呢我與她們是同樣的命運罷了。佩遠托你的事我一直放在心上,待你恢復了,我們去江州,或許云尚蕭會有那人的線索。

江星遙不再說話了,她靜靜趴在清安的胸前,此刻只有清安能讓她有安全感。

要再睡會嗎清安溫柔地繞著她的發絲,邊玩邊問。

算了,天已大亮了,江熠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要不了多久他就該來罵我了。江星遙苦笑著說,還有安陽,估計也是生我氣的,她那性子,我必得給她個交代。

清安卻不在意,你只睡你的,有我在,還輪不到他們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