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是這天下午,才知道厲致誠的全盤計劃推行得并不順利。
厲致誠去機場后,她就回了子公司。向薛明濤匯報工作之余,兩人也聊了挺長時間。
“就卡在面料上了。”薛明濤說,“這些天老板已經談了六七家面料商了,可要做到他要求的性價比,還真不是件容易事。”
林淺點點頭。
面料,是箱包生產成本中的最大一項。而他們既然希望“長弓”具備戶外基本性能防水、防潑濺、防油污、重量輕、速干、柔軟耐磨就必須使用戶外專用科技面料。
可諸如gore-tex、windbloc、cordura等世界知名的專利面料,價格相對都較昂貴。一個包做下來,跟真正戶外包的成本沒有多大差別。那么厲致誠的“長弓”戰略,根本就是一紙空談了。
厲致誠希望找到一種性能優越、價格低廉的戶外面料。品牌不用那么知名,關鍵是質量。可真像林淺說的,“越簡單卻越難的東西,才是越有價值的。”大半個月了,他迄今毫無斬獲。據說下屬也有人有微詞,可厲致誠的態度很堅定:“繼續找。”
所以今天中午,得知臺灣有一家面料廠,所擁有的專利面料可能符合他的要求。盡管據說對方非常刁鉆,不愿合作,他還是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丟下多日未見的心上人,毫不猶豫地趕過去了啊。林淺這么想。
傍晚,林淺端著杯咖啡,坐在陽臺上,看著落日晚霞。
奮斗了快一個月,明天是周末,她給工作組和自己都放了兩天假。此刻全身筋骨仿佛才徹底得到放松,想起中午在車畔那個驚心動魄的吻,不由得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他的臺灣之行,能否如愿?還是像之前一樣,再一次落空?
他那樣的人,也會受挫啊想想就令她覺得心里軟軟的。
林淺又沉思了一會兒,拿出手機,給林莫臣發短信:
“你跟厲致誠的協議是什么,我要知道。”
林莫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復:“時機未到。”
林淺瞬間有種想要咬牙切齒的心情這兩人!給她的答案居然一模一樣。高來高去干什么!
可她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一向眼高于頂的哥哥,要讓厲致誠做到如何如何,才不會干涉他們交往。而這個要達成的目標,一定是很難的。
可是,現在她不想他那么難啊不管是為家族事業也好,還是為她也好。
正要給林莫臣回復,妄圖叫他主動提出取消協議,讓厲致誠承受的壓力小一點。這時,一條新短信卻跳進來。林淺看到“厲致誠”三個字,眼睛一亮,立刻點開。
“已落地。”
林淺心頭一甜,給他回復:“好的,注意安全。”然后打了個笑臉,發出去。
頁面自動跳轉回編輯短信的界面,林淺心情頗好的繼續打字。
嗯打蛇要七寸。哥哥說到底是為了她的幸福,得讓他心軟,說不定會改變主意。
“哥,你說要令他抽筋剝骨。可現在好像反了。”
嘖嘖,真肉麻。肉麻得好隱晦好哀怨。
想了想,又發了一條:“他去臺灣了,我很想他。很喜歡他,把你們的協議作廢吧。就這樣。”
發完這一條,她卻微怔。
原本是想半真半假在哥哥面前裝可憐,但不知不覺,卻打出了心里話。
見林莫臣半陣不回復,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發一條:“我喜歡他喜歡得不行了,你必須把協議作廢。我多少年遇到個這么喜歡的也不容易,這事兒你攔都攔不住,除了他我誰都不要,明、白、嗎?!”
這條發出去,只覺得渾身一陣暢快。又有點想笑。
她知道哥哥的脾氣,哥哥也知道她的脾氣。這話講出去,哥哥就算將來還會嘴硬。但厲致誠要真的輸了,他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們在一起。
哈哈哈。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連續自動跳轉,四條發送回執報告:
“短信已于184632發送至厲致誠。”
“短信已于184720發送至厲致誠。”
“短信已于185035發送至厲致誠。”
“短信已于185240發送至厲致誠。”
林淺掃了一眼,撇撇嘴。信號不好嘛,現在她才一口氣收到四條回執。
正要將手機丟到一旁,忽然就反應過來。再次拿起手機一看,瞬間一頭冒汗。
發送至厲致誠?
她連忙翻開短信記錄,再一看,真傻眼了。也不知道是剛才她構思短信構思得太投入,還是頁面自動跳轉哪里出了錯她沒注意。從那條真的發給厲致誠的叫他注意安全的短信,到那條氣勢洶洶地說“我喜歡他喜歡得不行,明白嗎!”的短信,統統都發給了他一個人。
林淺整張臉瞬間都燙起來,腦子里也一片糊涂。
發給他了。
那些肉麻的、熱烈的話。什么“抽筋剝骨”,什么“很想他”,什么“多少年遇到個這么喜歡的”要命啊,她只是因為發給哥哥,用詞稍微夸張了一點幽怨了一點啊!
她雖然喜歡他了,可是真的沒這么熱情似火啊!
林淺一臉黑線,拿著手機想發點什么彌補下,可半陣想不出詞。
說什么?“發錯了”?“我故意夸張哄我哥的,你不要誤會”?
她看著手機,欲哭無淚,心卻怦怦怦跳得厲害。
就在這時,“滴答”一聲,又有新短信進來。
發件人:厲致誠。
林淺都快要瘋了。一咬牙點開一看,只有兩個字
“明白。”
我喜歡他喜歡得不行了,除了他我誰都不要,明、白、嗎?
明白。
林淺呆呆地看著這條最簡短不過的回復。
看了好一陣子,忽然“啊”的大喊一聲,把手機往邊上一丟,頭埋進胳膊里。
可過了一會兒,忍不住,又笑了。
臺北,桃園機場。
天空異常的藍,時尚漂亮的機場內外,人潮熙攘。
厲致誠拿著手機,站在航站樓外的空地上,低頭看得極為專注。身旁人來人往,卻仿佛毫無知覺。
直至蔣垣連叫了兩聲“厲總”,他才察覺抬頭。
這是從未有過的情況,蔣垣屏氣凝神,微笑說:“厲總,車來了。”
厲致誠收起手機,跟他坐上車。
開了一會兒,他淡淡開口:“林淺有臺灣通行證嗎?”
蔣垣神色不變地答:“有。上次給領導們辦護照時,一塊兒都給辦了。”
最近是關鍵項目攻關,所以幾個核心成員的護照證件,都提前辦好,避免要用時來不及。
厲致誠點點頭。看著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色,想到剛才的那些文字,原本沉靜淡漠的心,卻像是被女人的手,輕輕抓住一角,再難平復。
他去臺灣了,我很想他。
這事兒攔都攔不住,明白嗎?
林淺,我也很想你。心若驚濤,萬籟無聲。
只想把終于墜入我雙臂的你,徹底擁入懷中,憐惜寵愛,再不放手。
接到小唐的電話時,林淺很驚訝很驚訝。
小唐是厲致誠的司機,也是今天那驚天一吻的目擊者之一。但現在厲致誠挑選留在身邊的人,都是有些城府的。哪怕只是最平凡的司機。
他的語氣聽起來非常自然:“林經理,我明天幾點來接你?”
林淺:“噯?”了一聲,手機同時響了。是國航自動發送的短信:“您預訂的國航ca411航班(霖市臺北),將于明日800起飛”
掛了電話,林淺一顆心又慌又甜,給厲致誠發短信:“為什么讓我明天去臺灣?”
不會是工作方面突然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吧?
他回復得很快:“來我身邊。”
次日上飛機前,林淺給哥哥發了條短信:“我去臺灣了。這一趟回來,我應該就是厲致誠的人了。協議的事,你自己看著辦。”
愛達在臺灣也有專賣店,這還是前任ceo全球擴張時留下的。后來大部分地方的門店被厲致誠關了,就留下幾家,作為品牌形象的支撐。
所以今天,臺灣愛達的人員開車來接林淺,直接送到了厲致誠等人下榻的酒店。
林淺住的是一間大床房。房間裝潢得精雅漂亮,但面積不大。這是間四星級酒店厲致誠出門在外,從不奢華。
房間外有個很小的陽臺,樓下就是繁華的臺北市街景。林淺站在陽臺上,望著茫茫都市,還真有點替他擔心。
臺灣的職員說,厲總和蔣助理,一早就去明德(mind)面料廠了。但據說,明德的負責人是個老頭子,以前曾經是臺灣大學的教授,性格十分刁鉆,也不知會不會買賬。
這一去,就是一整天了。中午林淺抵達時,臺灣職員曾經給蔣垣打過電話,結果他說還在等待跟明德見面,暫時不能回來,讓先把林淺帶回酒店安頓云云。
這種時候,林淺是絕不會去打擾他們的。所以安安分分待在酒店里等待。
漸漸的,天色暗下來。
林淺自己出去轉了一圈,又在街頭吃了些小食,還買了些小玩意。回到酒店,他們還沒出現。
林淺一點也不覺得難等。只覺得有點心疼他,莫明地就有點心疼。
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就是這么多這么多的憐惜么?
怎么他越強、越忙碌、越能干,她反而越憐惜他呢?好奇怪啊,難道是她內心太女王太強大了?
這么胡思亂想著,迷迷糊糊就在床上睡著了。電視還聒噪地放著娛樂節目,窗外的天色沉沉暗暗。
林淺是被“喀嚓”一聲開門的輕響,突然驚醒的。
她一下子坐直了,就見門口地上有燈光照進來。一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映在地上。然后就聽到厲致誠那熟悉的嗓音,低聲說道:“那就這樣,明天一早再去明德。”
蔣垣也在門外,低低答了句:“好的。”
又是一聲輕響,門關上了,他走了進來。
林淺瞪大眼睛看著他。
屋內燈光柔和,將一切都染上朦朧的光澤。他穿著襯衣系著領帶,西裝搭在胳膊上,顯得身姿格外修長,皮鞋锃亮。
他看她一眼,全無男人不請自入女士房間的尷尬,而是直接走到床邊,輕聲問:“醒了?剛才我來過一趟,你在睡覺。”
林淺有點臉熱:“嗯”一下子子反應過來:“你怎么會有我房間的門卡?”難怪中午只給了她一張門卡,她看別人都是兩張。
“早上拿的。”他說,同時把西裝往旁邊小沙發一丟,坐到了床沿上。雙手很隨意地往床上一撐,就把靠坐著的她,圈在他和墻之間,然后低眸看著她。
林淺身上就穿了件長袖衫、亞麻長褲,身上還蓋著半截被子,不禁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推他的胸口:“你先回你房間去,我換了衣服再跟你講話。”
誰知剛落,手腕一緊,就被他握住,然后順勢扣回了床上。
林淺心頭一跳:“你”另一只手又被扣住了。
他近在咫尺地盯著她:“很想我?”
林淺的臉倏地一下子熱了。男人的嗓音低沉清醇,猶如窗口靜靜吹來的夜風,撩撥著她的臉她的心。她轉過臉,避開他那幾乎能侵入一切的沉黑目光,顧左右而他:“明德談得怎么樣?這可是大事。”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好笨,太故意強調了。
厲致誠的目光依舊停留在僅僅一臂之遙的女人的臉上,嗓音里卻有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嗯,的確是大事。我已經以最優惠的價格,拿到了明德面料的三年獨家使用權。下午合同簽好了。”
林淺聽得眼睛猛地睜大,轉頭看著他:“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她一連說了兩個“太好了”,原本手腕被他捏著,此刻情不自禁反手將他的手握住。
厲致誠看著她歡喜鼓舞的模樣,眼中笑意也逐漸加深。他輕聲說:“嗯,終于。這一戰,我所有的棋已經布好,只等新寶瑞入局。”
簡單的三兩語,卻叫林淺無聲心驚,隱隱蕩氣回腸。
他還說他不是好戰的男人。可殺伐果斷分明是他的本性。
這一局之初,他就說:新寶瑞會對我們進行狙殺。所以我們先殺他們。
而現在,他又說,萬事具備,只等君入局受死。
如此不動聲色,如此心狠手辣。
可這樣的他,卻似乎有一種獨特的、令女人無法不心折的男性魅力。
林淺一不發,看著他英挺的身姿,看著他俊朗的眉目。
他也看著她。
以為他會落下一個吻,誰知他卻看她一眼,執起她的手,送到唇邊,低頭輕輕一吻。
“我與你哥哥協定”
林淺的心一下子提起來,噯?時機到了?肯說了?
看著她瞬間像只貓一樣,全身的毛豎起來,警惕緊張地聽著。厲致誠低聲失笑,繼續親著她的手,同時看著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