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多，離校高峰期已經過了，校園里學生稀稀拉拉。

一排路燈下，少女跟在青年身邊，亦步亦趨。

林笙腿長，步子大。

徐寫意看看他棕黑色的皮鞋，邁得似乎很輕松，她加快步伐，不敢松懈落下。

“作業做完了？”

“還差一點~不過一會兒回去補補就差不多了。”她老實答。

林笙嗯了一聲，沒繼續問下去，顯然只是隨口說說。就像每年過年，親戚見面問候孩子成績、身高并不是真的在意，只是這話題不用過腦而已。

到校門口的停車場有六七分鐘路程，路上安靜，又不說話，氣氛難免有點尷尬。

“林哥哥今天忙嗎？”她努力緩解這種沉默的尷尬。

“還好。”

“那平時的工作…都是做手術嗎？”

路燈杏黃的光里，有初秋的薄霧彌散。

林笙側頭，低垂的睫毛像兩排茂密的黑森林，“我現在是外科醫生，主要工作當然是做手術。”

徐寫意點點頭，又想起上次車里的對話。有些了然林笙說的“現在是”。

“高三開學后，班上的同學都在聊職業規劃，挺多想當醫生的。”

“是嗎。”

“嗯！真的很多，還有就是當老師。”

說著，徐寫意臉上露出茫然，“但我還沒想好以后做什么，什么職業，上什么大學……不過，醫生我肯定做不了。”

她幾乎是斬釘截鐵，然后抬頭笑，“小時候我就怕進醫院，又是手術刀又是針頭。”

“很怕？”

“嗯！我現在看見醫生還腿軟。”

林笙看她一眼，嘴角微彎，有點笑。

“腿軟”。

她可真會形容。

“可我也是醫生，你不怕么？”

“怕啊。我看見你就很腿軟啊，林哥哥。”徐寫意微笑著，捋了捋耳邊被風吹得癢癢的碎發。

林笙看她一眼，短暫停頓后說：“以后，別再跟其他人說這話。”

“什么話？”徐寫意眨眨眼。觀察林笙的臉色，但一無所獲。

看她懵懵懂懂，林笙又搖搖頭，笑自己。然后也讓自己單純一點，不去想多。

“沒什么。哥哥隨口說說，別在意。”

然后徐寫意還是懵的：林哥哥…到底想說什么呢？

他們一起往停車場走，要路過一處教師宿舍。

學校年輕的單身老師不少住在這里。

每到夜晚，一扇扇窗臺都亮著燈，年輕老師都很努力，晚上經常批改作業、準備教案。

也偶爾有出來散步的老師。

所以通常學生都不會走這條路，但今天太晚了，徐寫意想省點時間，就領著林笙走了這條。

結果好死不死，路燈夾道的石子路上，迎面走來個穿格子襯衫的微胖青年男人。他就算化成灰，徐寫意也認識。

——班主任，兼數學老師，高暢陽！

“高老師好。”

高暢陽剛在學校外頭吃了個便飯回來，推了推眼鏡，借著路燈光認出是徐寫意。

“哦，好。這么晚還沒回家呢？”他聲音刻板冷酷。

“今天做卷子耽擱了，走得晚一點。”

學生和老師之間總是保持著一定距離感，高暢陽冷淡地點點頭，“趕緊回去休息吧。”

“好的，高老師。”

隨后高暢陽的目光，往少女旁邊的高個男人帶了一下，稍微一愣。

“你好。”

林笙很自然地伸手，態度謙和。他沒有自我介紹，顯然只是臨時的禮貌客套。

高暢陽忙伸手回應，握手時打量他。

這個男人很高，氣度不凡，長相也不錯。

不過……

似乎有點眼熟？

高暢陽若有所思。

林笙和他短暫地握過手，徐寫意說了句老師再見。

雙方擦身而過，幾步之后，高暢陽才豁然想起來，猛地回頭：“林笙學長？？”

林笙一頓，回頭來。意外而不解。

高暢陽急說：

“我是暢陽啊，高暢陽！”

晚風擦過校舍，秋夜安靜而涼爽。

欄桿邊，徐寫意緊了緊雙肩包站得端正，心情略復雜。

旁邊，林笙和她班主任正在聊。她有預感，以后得日子可能……要走上鴨梨山大的道路。

“學長這些年都在國外？”

“嗯，年初剛回來。”

“留學本來就很辛苦，又學醫，更難吧？我表弟也在澳洲讀醫，現在每個月跟家里哭訴，說想放棄。語困難，加上醫學又太專業。”

“再堅持堅持吧。回國學也不會輕松。”

高暢陽點點頭，然后想起林笙高中時的事跡：“學長高中的時候從沒掉出過年級前三，學醫肯定難不倒你。”

林笙輕描淡寫地笑了笑，很和氣。高暢陽態度很好，顯然學生時代對他有些仰慕。

徐寫意悄悄側目：林哥哥，這么厲害呢…